浅谈中外文学作品的翻译
浅谈中外文学作品的翻译
根据这些年来的阅读和翻译实践,我深深地感到:若想把一本外文名著(特别是文学名著)翻译好,将原著的内容原汁原味地呈现在读者面前,是件很不容易的事,这并不完全取决于翻译的外语水平,可能更要求翻译具备驾驭中文语言文学的深厚功力。
此外,一些译作因政治与意识形态等因素被有关部门要求以“归化”倾向翻译,就难免失去原著中一些重要的内涵;而那些倾向于“异化”的翻译往往更能体现原作的真实意境--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就是一个最佳明证--谁都承认张爱玲的翻译最早、也译得最好、最能反映原作的真实表达,但由于其“异化”翻译的倾向(和她当时的工作的身份背景),终被挡在门外。而海观的翻译,如不对照张爱玲的译本,读着还觉得过得去,但一经“三头对案”--原著和两个译本相对照---就会恍然大悟,原来海明威在如此关键的一点上说的不是那个“归化”翻译译本的意思啊(有篡改原文最精华要点的嫌疑),从而也才能感受张爱玲译本的与原著的真实与贴切,精准与精彩!
张爱玲翻译的《老人与海》版本
中国读者所读到的世界文学、历史、哲学等许多名著的翻译版本,真正从语言和内涵上忠实于原著中内涵要素和文字特色的并不很多。这就是为什么在对某些领域的深入研究时提倡读原著的重要原因。
这些年,我对照英文原著,逐字逐句地细看了十几本文学名著,尽管都是出自较有名气的翻译家之手,尽管大部分段落的翻译都基本无懈可击,但一些句子--比如文学语言特别深奥的一些表达,怎么看都无法再现原文所传达的语境和深沉的美感--特别是敏感的,涉及政治和意识形态之争的段落,不是有明显的“归化”整改痕迹,就是干脆做了“删节处理”--这都是非常遗憾的--既是翻译的“大忌”,也是译著大为“贬值”的原因。
还有,我读英文原著时体会颇为深刻的一点是:像莎士比亚喜剧中的一些精彩段落,你就是中文翻译的再好(包括公认的、最著名的翻译家朱生豪的翻译)都难以完全表达出原著中那些话语中所包涵的动人的感情色彩。而中国更多美好的作品--特别是诗词,其原本具有的深邃与美丽,是任何高深的翻译都无法在译文中完美表达的。
最明显的要数英文诗的中译,或中文诗词的英译,可以说也就是看个大概意思,根本没有一点原诗词中的文学色彩和美感可言。一如诗人艾略特所说的:“诗因翻译而失去内涵。”
我们只需做一个最简单的试验即可明白:诗词翻译其实是很“荒唐”和具有“不可行性”的“徒劳”。
就拿李白那首著名的《静夜思》的中英文来对比:“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当我们把含义如此深沉丰美的诗句翻译成“标准”的英文后就成了“Gleaming moonlight shines at bedside/Like frost, to my eyes./Raising my sight, I see a vivid moon,/Lowering it, my homeland comes to mind.”(《静夜思》有多个翻译版本,都是大同小异,英文的翻译没有、也不可能有“质”的突破--因为那是两种不同的语言的语境所给出的天然限制)。
如果我们从未读到过中文原诗,而是第一次读到的就是英文翻译的诗,似乎还能有点“诗”的感觉(许多外国人肯定是这样的读者角色),而如果我们读过了中文原诗,又看到这样的英文翻译,我自己的感觉是:那个被翻译成英文的“诗”已经不再是“诗”了,充其量就是一种对李白的美诗的“解释性诗文或注脚”。读者一定会先是隐约感到一丝疑惑,继而,如果让我们不去理会中文原诗,而把这首翻译成英文的诗再翻译回中文,我坚信,100%的翻译家都会翻译出一个“诗不像诗,文不似文”的“四角怪兽”式的、读起来味同嚼蜡般的“白话”。
我们在大学英语专业学习时,大家就做过这样的试验,不看中文原诗,将《静夜思》的英文版本翻译成中文---最好也不过被还原成:“我的床边闪烁着一片银色的月光,我怀疑那是否地面上的一层雾霜,我抬起头望着鲜明的月亮一声长叹,我的祖国啊,你始终在我温暖的心房。”这样翻译回来的诗与李白的原作相比,还有“诗”的意境和美感吗?
现在我们终于看明白了,诗词---特别是中国的古典诗词,确实是无法准确、并保留原诗的感情色彩和文字简洁的特点翻译成外语的。但是,像普希金的那种“自由体抒情诗”,因了其本身含义的自由、广泛与延伸,翻译成较美的中文诗歌,要有着更多的“语言转换”的余地和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