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民间故事 匿名电话

独身的法官老严患食道癌,采取保守疗法维持,在家休养已经一个月了。从昨天起,他家的电话就开始响个不停。最初的电话是法院院长打来的,请他当主审官,再审一件案子。老严起初不愿接受,说自己病休在家,是活一天算一天的人了,怎么还能开庭审案呢?可院长说最近法院的老手都有要务,自己第二天又要出差,请老严务必抱病出山,做一次贡献。
院长这是在糊弄老严。前不久发生了一桩血案:本县权贵人物的公子,开自己老子的车到县城外兜风,将路旁一农家小孩撞成重伤。
这心狠手辣的公子哥儿不但不救人,反回一把方向,将小孩活活轧死。
根据交通法规,撞伤了人,肇事者不但必须赔偿受害者的全部住院费,还要负责二十年的残疾补助、护理费等等,麻烦没完没了;而由于过失轧死了人,肇事者只需一次性赔偿些钱,视情况承担些法律责任也就是了。事发后,公子哥儿给交警部门打电话,称那小孩违章在前,自己措手不及将人轧死,愿赔些钱了事。可小孩的父母不依,说这是故意杀人,检察院提起公诉告到了法院。
若按公子哥儿的说法了结此案,受害人家属不依,成千上万的老百姓也不依,众怒难犯;若按照小孩父母的说法审理此案,公子哥儿的老子权重势大,关系网扑天盖地,不敢冒犯。不受理此案不行,可受理此案如何审理?谁来审理?法官们都借故回避此案,院长就耍了滑头,想请身患绝症的老严出面对付,不论审理结果如何,权贵也好,百姓也好,恐怕都不会把老严怎样。
老严是个实在人,他不知院长是在耍滑头,稀里糊涂地接受了任务,答应第二天就到办公室查阅案卷。没想到接受任务的当天夜里,他家的电话就没完没了地响起来了。
这些电话大体可分为三类。一类是代那公子哥儿求情,希望老严把案子作一般交通事故对待。打电话的人,有本县的各色头面人物,也有老严的老同事和亲戚朋友。第二类是威胁和利诱的,要老严知趣一点,若给面子,两三万感谢费是小意思;若不给面子,当心狗命!
打这类电话的都是隐姓埋名的人。第三类也都是匿名电话,希望老严主持公道,杀人偿命,把故意杀人、手段残忍的公子哥儿绳之以法!
老严虽然还没看案卷,可从这些电话里已对案情有了全面了解,感到这案子实在烫手。不过,自己已经接受了任务,怎好再推托呢?
正在老严左右为难时,电话铃又一次响了起来。不愿披露姓名的对方问老严:"听说你得了食道癌,对吧?"
老严被病痛折磨着,又被各种各样的电话折腾得头昏脑涨,因此发了牛脾气:"食道癌怎么了?我明天就死又关你什么事?"
对方好像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声音沙哑:"我有个祖传秘方,对食道癌百治百效。你如果把那个案子作一般交通事故处理,我愿给你配付中药,包你痊愈!"
老严听了火冒三丈,吼起来:"你在同我做交易?"
对方却不发火,说:"不错,一命换一命的交易。如果交易成功,最合算的是你。"
"要是我依据事实审理此案呢?"
"那你就死定了,你得的是绝症。"
老严气得嘴唇直哆嗦:"你代为说情的公子哥儿也死定了!"
"那咱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你敢说出自己的姓名吗?"
"我姓老,叫百姓。"
世上有叫这个姓名的人吗?明明是胡诌!老严狠狠地甩了电话:
"卑鄙!可耻!"刚才,他还在琢磨如何把案子再推给院长,可是这时,他却坚定了办理此案的决心,"我倒要看看是正压邪还是邪压正,是法大还是权大!"老严脾气怪僻,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南墙上撞破了头也不往回拐。如今,他就下定了决心: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要从公判了这个案子!绝不能昧了一个人民法官的良心,绝不能亵渎了帽子上的国徽!

老严抱病上任,把案情了解透彻后,开庭公审,断然判了公子哥儿死刑,上报省高级法院,只待核准!为此,全县万众欢腾。
老严心里很轻松。可是几天的操劳忙碌,他觉得自己的病情加重了许多,意识到自己的日子恐怕不多了。
这天夜里,老严家里的电话又是响个不停,有谩骂的,有威胁的,但更多是感谢、赞扬老严的。其中一个电话还是那个自称"老百姓"的人打来的:"你得的绝症,现在感觉怎样了?"
老严嘴角挂着冷笑:"还是那句话:我明天就死又关你什么事?而你代为说情的公子哥儿,已经是死定了!"
"你别高兴得太早,上级法院能核准你的判决吗?"
老严心禁不住咯噔一下:是啊,公子哥儿一方神通广大,他们能不到高级法院打通关节?老严意识到自己正义的判决,很可能会变成一纸空文。他顿时感到底气不足,几乎连拿电话听筒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方说:"因为你没有把案子当一般交通事故处理,我要送你一份礼物,是药。现在药已熬好,放在你家门口,请你这就开门自己取。
有胆量你就一次喝完。"说完,电话扣了。
老严打开房门,见门口真的有一个塑料瓶;打开来闻,里面装的是味道十分怪异的中药。老严料定这是毒药,用来示威的!他想:这不是邪恶向正义叫板嘛!老严感到愤慨、感到悲哀,又感到无力回天。
可是,倔强的老严硬是咽不下这口气:如果上级法院真的驳回判决书,当了一辈子法官,我的老脸可往哪儿放?恐怕死了还要遭人奚落!嗨!
我老严反正是要死的人了,如果我的死,能换来自己人格的尊严和法律的尊严,能使犯罪分子伏法,两命换一命,真还不如早死为好!
想到这里,老严放下药瓶,开始给高级法院写信。信的大意是:
你们可以不核准我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判的案子,你们可以不为一个农家孩子申冤。可是,犯罪分子毒害一个人民法官,你们不会不管吧?我是迫于无奈,喝了犯罪分子的毒药而死的......老严把这封信作为"绝命书",放在自己床头,然后把房门的暗锁拉开;最后,他捧起药瓶,咕嘟咕嘟喝了个底朝天。药刚下肚,老严就感到肚里发热,脑袋发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第二天一早,送牛奶的定时来敲门,见老严的门虚掩着,没有人声,就推门进来;一看老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送牛奶的慌了,扛麻袋似的背起老严就下楼。经这么一折腾,老严"哇"地吐出几口又黏又腥的污水,醒过来了,并且觉得心里好舒服!他感到奇怪,就改变了主意,把"绝命书"收了起来,想等上级法院的批复下达后再说。
过了些日子,就在老严觉得自己的病症减轻了许多时,上级法院的批复下达了。出乎老严意外的是,他做出的判决,被核准了!老严高兴得手舞足蹈,像个孩子。
也就在这一天,那个自称"老百姓"的人再次打电话来,先向老严表示感谢,又要老严到药店买些和胃的中成药吃,说:"放心,不出半个月,你的病就彻底痊愈了!"
到这时,老严才明白了"老百姓"的良苦用心,感激不尽:"请说明你的地址,我一定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你尽了职责,我尽了义务,咱们摆平了。"
老严要往下再问,而对方已扣了电话。他料定"老百姓"不是那个胜诉的农民,也是那胜诉农民家的亲戚朋友,找上门去谢恩。可那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说自己从没打过电话,也根本不懂中医;自己亲戚更没有知晓中医中药的!
老严算是彻底明白了:那个自称"老百姓"的人,就是打报不平的老百姓中的一员,就是渴望法制健全的老百姓的化身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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