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竹林八贤 ：【清明时节忆父亲】（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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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忆父亲

文/竹林八贤

马上又要到清明了。清明扫墓、上坟、添土，就是为故去的亲人唯一能做的事情。一般都是清早起来吃了鸡蛋和面粉做的小燕子，家里的大人和孩子便提着已经用纸钱模子打好了的烧纸，铁锨，祭品，鞭炮，以及送给故去亲人的小点心，食品之类的，还要拿一瓶酒，去到自家的坟茔开始祭扫。但是一般未成年的女孩是不用去的。当然了，特殊情况，譬如父辈去世的早，孩子尚未长大，每到这一天，儿女都是要去的。

到了坟茔，先是为故去亲人的坟墓修整一下杂草、树叶，接着是培土，把坟茔好好地收拾一下，那叫添土。好像闰月的年份是不用培土的，原因不太清楚。随后便是烧纸钱，放鞭炮，并且要在亲人的坟顶上压上几张烧纸。烧纸钱的时候，把亲人喜欢的小点心，以及其他精心准备的好吃的、好喝的投入到燃烧的纸钱里，好让亲人们尽情地享用。烧纸钱的过程当中，要叮嘱故去的亲人在那个世界尽管花钱，不要舍不得，好好地保佑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最后，磕四个头，把给亲人带来的花圈，花环摆放在坟头前，程序也就做完了。我们家的祖坟同当时所有的坟茔一样，在上世纪七十年代那个特殊的岁月都被平了，目前只有十几年前去世的父亲和大伯重新修整的坟墓。关于七十年代平祖坟的事情没有必要再去评价，但是现在总觉得平坟跟掘墓没有什么两样，其实是对故人的大不敬。然而在那个人人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年代，人们并没有这样想，也就情有可原了。

父亲是二零零六年正月十三去世的。此前一年，他总觉得自己不行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病，大哥就接回家炕前炕后地侍候着。后来父亲卧床不起，背部压出了血泡感染了，过年的时候，肺部也出现了感染，医生就给他输了几天液，情况有所好转，想再给他输几天他不让。我们兄弟姐妹一直守候在跟前，于正月十三日夜间，父亲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不舍地离开了我们。父亲的后事我们办得风风光光。亲朋好友，街坊邻居都去为父亲送行，送行的亲友排成了长长的队伍，父亲的好人缘在他走的时候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后来，他的坟头前长出了一棵大柳树，现在已经长得很高很茂盛了，就像是他的为人一样，身后也得到了彰显。

父亲走了，我们每年的清明和十月一都要去为他扫墓添土，为他送去纸钱和鲜花。有时回家，老远就能看见那棵高高的大柳树，好像是隔着老远就跟他一辈子爱着的儿子打招呼，我便经常去他的墓地看一看，给他点上一支烟，跟他说说话，就像和他生前一样。有时说着说着，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甚至泪流满面。这时，父亲生前的往事就一幕一幕地浮现在眼前，让我不舍、感慨，甚至心疼。

父亲出生于一九二一年，当时正是国内战乱的年代，但是偏远的乡下似乎并没有受到大的影响。爷爷是独子，生育了父辈五男四女，父亲排行倒数第二，下面有一个妹妹。那时一大家子的生活条件就可想而知了。父亲十八岁的时候，跟着别人去东北谋生了几年，出大力流大汗，肚子虽然能填饱，但是并没有挣来多少钱，所以就回来了。此后一直守着他的几亩黄土地度日。我们小的时候，正值六一年自然灾害，六六年文化大革命。在那些饿着但心里虔诚的年代，我们兄弟姐妹七个在父亲的呵护下基本上能填饱肚子，母亲更是省吃俭用地把持着一家人的生活。奶奶去世得早，爷爷便一直由父母养着，直到六九年去世。在那个口号喊得震天响，肚子饿得咕咕叫的年代，一家子十口人的日子在一直靠天吃饭的家乡，是非常艰难的。即便如此，父母仍要求我们不能中断上学。大哥文革前考上了中学，看到家里的艰难，不再去上学了，父亲看到大哥心意已定，也就没再坚持，大姐是从小不爱上学，所以一直是大哥大姐帮衬着父母维持家里的生活。我和两个姐姐两个弟弟一直上到高中毕业，二姐先是当上了赤脚医生，后来当上了民办教师，三姐便是不上学后就去公社修配厂当上了会计。恢复高考以后，我和大弟考上了大学，小弟也当上了民办教师，这一切都凝聚着父母的汗水和辛劳，所以，父母的恩德我们一直铭记在心。

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父亲为了多买几斤粮食，把家里舍不得吃的小麦背到水集卖了，再去离家三十里的团旺买回地瓜干，扛着大口袋背回家。另一件是我上高中的时候。那年冬天非常的冷，父亲为生产队去公社办事，给我带了几个苹果送给我。看到父亲冻得有点发紫的脸，我的心不由得热乎乎的，但是那种热乎乎浸满了疼痛和感激。看到我冻得瑟瑟发抖，父亲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愧疚起来。没过几天，父亲卖了一些粮食，给我做了一件蓝色的大衣。那件大衣我穿了好久，一直舍不得丢弃。因为那里面包含了父亲满满的爱和辛劳。我上大学以后，父亲还是操持着他那几亩地，不忙的时候就跟人一起打石头增加点收入。几十斤的大锤把巨大的石块破成碎块，每个月也能赚个三十五十的。可是那年春天，塌了的一大堆乱石泥土砸到了他的身上，造成了腰椎骨折，养了好几个月才终于恢复，可是从此他一直挺拔的腰杆再也挺不起来了。每当想起这些，我的心就疼得流血。父亲为了我们真是拼上了一生而毫无怨言。

“大呼隆”的年代，父亲在队里爱管闲事也是出了名的。谁的活干得不好，他就给人家指出来，往往换来的是人家的指责和嘲笑。他说人家不听，他就按照自己的标准再做一遍给人家看。每年生产队的场院都是他们几个人负责。收回来的粮食，他们要晒干，扬干净了再入库送公粮。中午天气热得喘不过气，可他一刻也不闲着，甚至旮旮旯旯也不放过。反正在他的眼里，一颗粮食也甭想丢弃。父亲年岁大了，队里的牲口便成了他的主顾。父亲每天夜里很少睡觉，一遍一遍地添料喂水，每到牲口要出工干活的时候，保证喂得饱饱的，而且一个个膘肥体壮。牲口吃剩下的碎草他便每隔一段时间就分成一堆一堆的分给社员。所以他的大公无私得到全村人的称道赞许。

如今父亲已经故去十多年了。每当想起父亲生前的那些事，我们不由得心里流泪却充满了自豪。父亲的一生不是为他自己活着，而是倾注给了他的家庭、子女和周围的人。我的父亲，真地让我们自豪。虽然没有吃多少好饭，但是看到儿女都有了出息，他心里肯定也是充满了满足和自豪。再过几天又到清明节了，我们还是要一起去给父亲的坟茔添添土，送送纸钱，向父亲说说我们的工作生活，以及他的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的情况，他一定会保佑他的家人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美美满满，幸幸福福的。父亲，我们一直爱着您、感激您、想念您，而且也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好好地做您的儿女。

本文图片来源于网络

作者简介

李心国，笔名竹林八贤，山东莱西人。大学文化，主任医师。爱好文学，历史，哲学，《红楼梦》研究。已经陆续在《胶东文艺》和其他平台发表多篇散文，小说，诗歌等等作品。长篇小说《二嫂》创作中。低调做人，默默笔耕，安之乐素，悠然徜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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