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杂记
A Jumble of Ideas in Wuhan
今天是世界对称日,农历大年初九,武汉封城的第11天,口罩脱销的第12天,我已经有13天没有吃上热干面了。在如今躺着就能为国家做贡献的日子里,我看了6个台的春晚,7部有关瘟疫的电影,《爱情公寓5》刷到第18集,《词与物》读到第218页,论文写了2582个字。啰嗦的开场白,其实是想说,本来在这个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推送的应该是我的最新游记,但因为众所周知的缘故以及我的心情指数,如期完稿是不可能的了。昨天早上,我在阳台晒太阳,透过照在地板上的光束,打量着飘飞的颗粒物,尝试着数出它们的个数……显然,结果只可能是越数越乱,就像这十多天来周遭发生的一切,乱得离奇而不真实。我每天早上醒来,都被层出不穷的坏消息、应接不暇的谣言和紧随其后的辟谣刷屏,看得我好累,想昏昏睡去,又想别人给我一巴掌,对我喊:“兄弟,你特喵的睡得太久了!赶紧起来!”如果这真的是一场现实版的盗梦空间的话,那么这根进度条也太长了吧。从我20号晚上回到武汉,下飞机看到航站楼里有零星旅客戴上口罩开始,到政府宣布封城,小区保安都穿上防护服全副武装站岗执勤,大概也就三天的时间,速度快到我感觉自己像灾难片里的群演……然后到现在时间线仿佛又被拖慢了三倍,十天如一月,掰着指头数日子,火神、雷神两座大山怎么还没建好?(好在明天火神山医院要交作业了。)可能在省外的朋友,没法切身感受到处在漩涡中心的武汉人民封城后是怎样的生活。我也几乎未曾想过混迹新闻圈这么多年,有一天自己会成为新闻焦点人群的一份子。每天微信上都会收到各种亲朋好友的关心,特别是那些聊天记录为0的通讯录头像冒出红色来信气泡的时候,内心涌上一阵温热。当然,网易和微博上不时跳出的糟心快讯又像一瓢瓢冷水,浇熄了好不容易积攒的温度。即使关掉消息推送,某宝和外卖平台上各种物料缺货,超市里的绿叶蔬菜总是最先空槽,也是心情黯然的阴影之源。于是,每天都像坐过山车,也不知道哪一站是个头。犹记得封城的头几天,大家还在忙着寻找导致这场灾变的罪魁祸首,到后来发现黑锅好像不够发了,处在风口浪尖的每一个环节似乎都脱不了干系。具体谁谁谁,我已经懒得点名,人民群众像呼喊国足教练下课一样呼喊他们的名字,作为一个武汉人,此时的羞辱感可能跟输球的国足队员不分伯仲。这两天,有医院工作的同学和朋友陆续被派到前线,朋友圈的文字看得人很戳心。要说之前八方驰援的新闻还能保持淡定地观看的话,这一次我真的有点坐不住了。那些大义凛然的口号我喊不出来,我只想为他们祈祷:兄弟姐妹们怎么上去的就怎么给我回来,大家一个都不能少!随着确诊人数破万,尤其是位于地图中心的深红区域超过四千人,我越来越能深切体会这纷乱如麻的世事,与自己连接得有多么紧密。正如英国诗人约翰·多恩所言:“没有谁是一座孤岛,在大海里独踞;每个人都像一块小小的泥土,连接成整个陆地。”所以,前天夜里疯抢双黄连口服液的荒唐戏码,到昨天上午被看作天大笑话遭到全国人民冷嘲热讽,我已经不想去指责官媒失职,也不埋怨大众愚昧……我能感同身受的是,大家真的太需要一个好消息了,特别是武汉人民,每天都在崩溃的边缘来回试探,再这样下去,怕是要集体上演《一九四二》了。但庆幸武汉是一座曾经沸腾过革命热血的城市,生活着被我吐槽过粗野但如今看来如此义勇的人民。当我听到歌词里唱着“只准自己骂,只许别人夸;我爱的,武汉啊”,眼里蓦地感觉有液体在流转,可能是风把灰尘吹进去了吧……好吧,不是,我承认,我已经很久没有这般难过了。
◇ “武汉加油”公益MV《武汉伢》:谭旋作曲;段思思/谭旋作词(3'15'')
钟南山说武汉英雄,可武汉人一点也不想当英雄,只是疾风来了,必须有人去面对。命运抽中了我们,那么“不信邪”的武汉人,再一次率先冲上去,就像109年前的那场革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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