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老会战“东游记 || 李景春
“老 会 战”东 游 记
文//李景春（大庆）
新中国成立后，我国石油产量连老百姓点灯都不够用，所以要进口“洋油”，还得计划供应。没有油，机器开不起来，飞机上不了天，轮船出不了海，汽车跑不了路，共和国首都的公交车也只能背着个巨大的沼气包艰难地爬行！外国人看我们的笑话，给我们贴上“贫油国”的标签，等着我们下跪，永远受制于列强！
但那是最困难的时间，最困难的地点，最艰苦的条件，需要最顽强、能吃苦、有自力更生精神的人去开采、炼制。为了甩掉贫油的帽子，国家动员了满腔热情的支边青年和爱国知识分子（我也裹夹其中），在大庆组织了石油大会战，这就是第一代大庆人！我们人拉肩扛，“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经过几年艰苦奋斗，1976年代大庆汽油、煤油、柴油、润滑油也源源不断运往祖国各地，彻底改变了我国缺油的落后面貌（图1、大庆油田）。但是，随着时光的推移，“老会战”有的牺牲了，有的伤残了，我们活着的也步入老年，逐渐退休。“老会战”退休前，大庆安排我们分期、分批去祖国各地旅游，开扩眼界，广见世面，充实晚年生活！1982我随21位老朋友途径大连去威海旅游，一路上风险多多，趣事多多，收获多多。
跟我同行的老朋友都互不相识，但大家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很快建立了友谊。我们一辈子埋头苦干，吃、喝、玩、乐却显得笨拙。餐桌上很多老朋友拿起红愣愣的大螃蟹翻过来调过去，不知从何处下口。其中朱勤学老师傅觉得应该把螃蟹盖子揭掉，但他从螃蟹的口部入手，左掰右拧，只闻螃蟹香，难见螃蟹肉。毕竟我小的时候在秦皇岛海边长大，在吃螃蟹这门“高科技” 面前，也就不客气地成了指导员。
老同志三三两两上街，争着带上我做“参谋”。在距大连火车站不远的一个海鲜小摊位，我和另外三个老朋友坐了下来。其中比我大两岁的张师傅一眼就看中了盐煮大虾，一元钱一大盘，香着呢（图2、盐煮大虾）！张师傅做东，吃得理直气壮，肚子都吃胀了起来，我这个“参谋”不敢狼吞虎咽，没吃多少。临走张师傅还念念不忘团队集体，又买一盘，说带回去给大家都尝尝。
我们以“发现新大陆”的英雄姿态回到宾馆驻地，请大家吃海鲜，听大家赞赏。稍事休息，我们半夜就要乘船去威海。不料，上船之前张师傅喊起肚子疼，大家想到可能是海虾惹的祸，因为张师傅吃得最多。这时，旅友中冒出个“明白人”，说海虾从海里打捞上来是不能过夜的，因为死虾经露水打过，就产生毒素，吃了会出事。当时别人没有发病，我觉得此话有危言耸听之嫌，在张师傅面前“幸灾乐祸”地说：“你那破铜烂铁的肚子，经不起风吹雨打；看我——白钢肚子，什么臭鱼烂虾都能消化！”我以为张师傅大不了拉两泡稀屎，没什么了不得！
半夜，我们扶着张师傅上船离开大连驶向威海。航程不到三分之一，意外发生了——所有吃过张师傅海虾的人都开始发病，就连我这个“白钢肚子”也刀搅般疼痛。我们痛苦的呻吟惊动了船长，他似乎肯定了我们那位“明白人”的见解，开始为我们的生命忧虑，打算返航大连寻求对我们的救治。经过进一步商议和慎重考虑，他们说威海有个军医院，对食物中毒的治疗很有经验，奔那儿去可不必耽误其他旅客的行程，于是决定客轮继续向前。
威海的早晨一片清新，美丽的海滨城市闯入眼帘。我们下船来不及欣赏这迷人的景色，就相互搀扶着进了军医院。轮到我就诊，我发现小军医充其量十八、九岁，相貌十分英俊。他让我躺在病床上，边询问，边上下抚摸我的腹部，然后在病誌上写下了“五官端正，瞳孔正常，腹平软……”我立即想起中学毕业选拔空军体检时查出我腹部某一器脏“略软”，那是因为我小的时候得过严重的痢疾病，愈后遗留下这一病灶，一般医生检查不出，直到选拔空军才遇到了高明的医生……。眼前这位小军医也能识破我隐藏几十年的病灶，我不由得赞叹起来：“小同志，你可真是了不起，我的‘腹平软’可不是一般大夫能够看得出来的吆！”听我这番夸奖，小同志笑了。他说：“不，‘腹平软’是说您内脏正常；如果有病，一般摸得出内脏有硬块，而且五官移位，严重的还有瞳孔放大状况！”听到他这席话，陪我看病的张师傅和其他老朋友哈哈大笑起来：“你看，你看，你看，马屁拍早了！你倒是问明白再夸奖也不迟啊！”我面红耳赤，一笑了之！
在威海，我们融入喧嚣的大海，跟海鸥和谐相处（图3），还时常捡海带，跟渔民交朋友。一次，我们跟渔民下海，想帮渔民干活，体验小船飘荡的惬意。渔民说：“你们未必能适应小船在深海的晃动！你们跟我到海上看看海带是怎样种出来的就行了。这里有的是海带，生产队还有装箱的干海带，一毛钱一斤，你们每人买一箱带回家去，何必辛辛苦苦去捡！”渔民没说错，到了深海，我们个个头晕目眩，呕吐不止，蹲在船里等待“回头是岸”，哪还有本事帮渔民干活儿？
第二天又是张师傅带领我们去渔业生产队买海带。我们碰到的人都很忙，他们说买海带要等“张书记”回来，因为库房钥匙在他手里。我想，一毛钱一斤的海带，跟白给差不多，当然要有书记批准才行。次日我们又去找“张书记”，还是没有找到。好事多磨嘛，我们问渔民：“张书记一定很忙，您能告诉我们他什麽时候回来吗？”那个渔民说：“‘张书记’并不忙，他可能家里有点事，明天就会上班！”又等一天，我们再去渔业生产队，边走边嘀咕：“‘张书记’不认识我们，他若不批准，我们的海带可就买不成了！我们得想办法把话说得感人……！大家把这个任务推给我，因为我文化程度比他们高。这一次我们找到了“张书记”，他什么为难的话也没说，拿着钥匙就领我们去库房。“张书记”太平易近人了！我看到他走路有些跛，嘴右角上斜，两眼一大一小，目光略显呆滞，或许政治思想敏锐，才智过人吧！我身负众友之托，边走边动脑筋对“张书记”说“感人的话”：“张书记您党务、政务那么忙，还抽时间帮我们买海带，真让我们过意不去！”“张书记”用不太清晰的语气回答：“我不——懂那党务、那政务，我叫张——舒基，张是弓长张，‘舒’是舒服的‘舒’，‘基’是基础的‘基’，只管这个——库房！”同去的几个朋友知道我又误会了，又要大笑，我双手像音乐指挥家遇到了休止符，悄悄示意让大家憋住，不要失礼，我们尊重自己，就不能不尊重别人，至于我的愚蠢，回宾馆再理论好了！
张舒基认真负责，帮助我们把每个海带箱重新加固，以免携带半路散包，并说：“大庆人是英雄，我们都是尊敬！”后来我们真的成了好朋友，在我眼中，他的生理缺陷越来越小，以致视而不见，而迅速膨胀的是信任和亲切感，让我难以忘怀。
“工业学大庆”是党中央毛主席戴在大庆人头上的光环。东游大连、威海，我看到了有别于石油天地的外部世界，那里的精彩刷新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同时我也感受了那里的人民对大庆人的深厚感情，他们跟我们一样热爱祖国母亲。他们在自己的天地里兢兢业业，默默地奉献着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其劳动成果足以令人赞叹！我要学习他们，在有生之年再登新台阶，再有新作为，决不躺在“工业学大庆”的光环里孤芳自赏！
2017年10月11日于珠海
作者简介：
李景春（老小孩）简介：大庆退休高级工程师，首任“晚晴文学社”社长，《老年日报》通讯员，《铁人文学》驻京记者，北京街道记者，宣讲师，丰台区“群众理论家”，中石油作协会员，获“文明之星”等奖励23次，发表文学作品638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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