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的云 ——旅日游记
◇我不是玫瑰
其实这是一场不被看好的旅行。来之前，我妈得知我要到日本旅行时，很不满地说，是不是中国蹲不下你了? 见我执意要去，又有点不放心，说，日本人不都是坏人么？
我不禁大笑。
不过，这些都难掩我的期待和兴奋。毕竟，这次短短一周的赴日旅行本来是我去年就开始准备的，后来因为意外延误至今成行。
当飞机在越来越快的滑翔后突然离开地面，把地面上的高楼大厦、棋盘似农田变成鸟瞰的风景时，坐在我前排的几个小学生兴奋地大喊大叫着，“哈哈! 再也不用做作业喽！”我也跟着他们一起兴奋。
和以往的旅途不同，两个多小时的飞行中我几乎没一点睡意。蓝天下的白云太美，不容错过!
不一样的视角，不一样的风景。平时的“蓝天上飘着朵朵白云”变成了蓝天下一片千姿百态的云海，如临仙境，如梦似幻。
大阪的夜晚
此行第一站是大阪。抵达大阪机场（关西国际空港）时已是傍晚。虽然太阳已经西斜，但机场海关边检处一片忙碌，工作人员和旅客们都井然有序，层层过关。
初入岛国，印象深刻的是海关工作人员中竟然有很多五六十岁的老人。他们身着职业装，除了日语，还会说简单的英语和中文。他们不急不徐，井然不紊，口中说着敬语，不时点头弯腰，非常有礼貌。
等到我们团所有人都取回托运的行李，国内的蔡领队就把我们完全交给了日本导游小杜。然后杜导就领我们上了候在那里的大巴，一路上简单介绍未来几天的行程安排，领我们到宾馆入住，安顿好各人房间。因为第一晚的晚餐是自己解决，他叫我们去房间放下行李又回到前台大厅，给我们介绍附近的food street（食街）和convenient store（便利店）的方位。叮嘱这样那样的，很细心。
第一晚在大阪住的宾馆楼下不远有个便利店，杜导说那里有ATM机，插卡可以取日元。我怕临来前在国内换的日元不够，逛food street 前和儿子进去想再兑取点。刚进门，一位穿着工作服的60来岁的老者哈腰双手递给我一只购物篮，我摆手拒绝，指着门里角落的ATM机，说着他听不懂的中文。ATM机上都是看不懂的日文，我连插卡口都不知在哪。我窘在那儿，不知怎么办。忽然，灵光一闪。我从包里掏出一张一万日元的钞票，晃着，又指着银行卡。老人一下子明白了！他用英语说cash（现金）?我连连点头说yes。然后又跑回一年轻同事跟前，叽哩咕噜半天，又折回帮我操作。
真的是一位非常热心的老人。
便利店的左首即是步行food street。和国内不同的是，街上一点也拥挤，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走过，灯光都比较幽暗，从门外也听不到里面的喧哗。
日本人在吃的方面崇尚生、冷。几天里跑了本州的几个城市，每次去餐馆，店里的服务员总会送上一杯冰水。点的饭做好端上时，桌旁一排溜调味瓶（盒），咸辣酸甜自己依个人口味调配。常常地，我望着眼前整齐排列的调味剂无计可施——因为我不认识这些日文片假名!
曾经学过日语二外的我，此时完败于经常看日漫的儿子。吃饭、购物、认路，基本都靠小伙子了。
初到大阪，为了能吃顿“比较正常”的晚饭，我、儿子，还有同行的一对老夫妻，几乎把我们下塌宾馆附近的几条纵横交错的food street走遍了。要么不是我们想吃的，要么是不会表达自己想吃的。儿子可能跑累了，和街角的烧烤摊的小姑娘叽哩咕噜着什么。一会拎着装着8个章鱼丸的纸袋过来。拎在手里，边走边吃。
我虽然也不排斥异乡的饮食，但此刻只想吃碗拉面解饥。
路上遇到两个一路用日语说笑的日本少女，我上前拦住她们，问“Excuse me, can you speak English?”其中一个笑眯眯地答，“Yes.”我心里一阵狂喜。在异国他乡，虽然不用母语，但终于找到可以沟通的渠道了。于是，我们开始交流。
令人失望的是，两个女孩只懂noodle（面条）, 其他不会用英语表达。边笑容可掬地道歉说“Just know a little English ”，一边用日语求助她的同伴。她的同伴同样也热心又着急，用手机展示了一个带日文汉字的地图给我看。
至此，我只能说“阿尼ga刀”（日文谢谢）了。
路遇同团的一家。父母带着女儿。他们说三人在烤肉店吃了折合人民币共有100多元，买单时店主找不开1万日元的钞票，坚持不收钱。女儿要出去调换，店家拉住不让。
一个坚持不要，一个坚持要给。双方僵持。后来，店家颇费周折，才把钱找开。
女孩爸爸妈妈都是老师，一直说在日本一定不能给中国人丢脸，不讨他们便宜。女儿说吃完饭时，她还把脏碗碟都摞到一起了。
奈良的鹿
奈良，是日本最早的首都，后来是京都，现在是东京。有个不太好笑的笑话，有位中国游客说日本首都是京东。
第二天，行程安排是奈良神鹿园—京都—名古屋。名古屋是第二天晚上下榻点，除了路上，主要玩点是奈良神鹿园。
下面说一下京都，因为在去奈良的路上经过京都。导游说京都是日本唯一有公交车的城市。在路边的公交车站，我们看到了三三两两背着书包身着统一服装的中学生。男孩子T恤短裤，女孩子短袖上衣，下面是裙子。京都政府保护唐代建筑。超过30 米的建筑只有两座，京阁寺和清水寺。
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奈良鹿园。
在国内时，我去过两次盐城大丰的麋鹿园，对鹿的直观印象和生活习性有所了解。
到了奈良的鹿园，才发现如此多的鹿，如此悠闲自在的鹿，如此不怕人的鹿，如此大的鹿园，如此多的大树和草坪，还有如此多的世界各地的游客。
儿子一到鹿园就按照导游在车上说的去大门左侧小屋买了几包鹿仙贝（一种鹿饼干），往鹿群走去。
按照导游事先教的，要把买的鹿仙贝先藏在包里或口袋里，只拿出一包或一片慢慢喂。否则，马上会被这些aggressive（主动进攻性的）的鹿群抢光。有的鹿很聪明、有经验，好像知道你包里或口袋里还有，用嘴巴死死咬住你衣服的下摆或后襟，不给走。还有个别不礼貌的还会低头用角顶你。这时，你需要做一个双手张开表示没有了的body language（肢体语言），它们才讪讪走开。这也是导游事先教的。
很有意思的是，有的鹿会模仿人。你向它弯腰，它马上向你鞠躬。挺好玩的。
鹿园里除了鹿，还有大树，草坪，池塘，小溪，乌鸦。日本的森林覆盖率达到了百分之七十，多山多水。目击处，古树参天，枝繁叶茂。而且自然生长，浑然天成。凡有山处，皆绿色葱笼。凡有水处，皆水清而有鱼。乌鸦是日本国鸟。所至城市的各个公园里随处可见。不时听到树上传来哇哇叫声。有的落在树枝，有的停在地面浅草上。一团肥胖的黑色，人来也不惊。
鹿躺树下，鱼翔浅底，鸦栖叶间，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晴空下大太阳透过繁茂的大树枝叶在茵茵草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两三只小鹿在小溪岩石上低头喝水，不远处池塘里一群彩色大鱼三三两两浮在岸边的水面，悠闲地看着岸上游客好奇地指手画脚。
这一刻，欣赏着一幅美好的画卷，享受片刻繁华都市一隅的宁静与温馨，。一阵微风拂过，忽然想成为画中一道永远的风景。
富士山
我爬过的名山不多。对爬山也没有太多期待与激动。
对富士山也一样。对它的了解仅止于课本上或百度上的图片与介绍。书上说它山顶终年积雪，图片上也是馒头状的白色山头。是座活火山。
对它的好奇始于杜导的车上讲解。
富士山高3776米，是一座活火山。据专家说，下一次爆发可能在310年之后。每年除七八月份，山顶积雪不化。
杜导一路神秘兮兮地说现代日本人压力大，又有根深蒂固不麻烦别人的理念，加之富士山树林茂密，环境清幽，是理想的自杀之所。他说我们当晚就要在山脚下过夜，夜里会听到莫名其妙的敲门声。又说要路过二丁目（里程单位）处森林里会传出异响。
一时间我脊背发凉，毛骨悚然。我默默望向儿子，他轻松一笑，他故意吓我们的，看你就这么大的胆子。
儿子的安慰使我稍微放松下来，但杜导一本正经的样子使我无法像前几天在景点时那样放松。
在山下一处饭店简单地吃鳗鱼饭作为午饭，我们就又上车往山上出发了。果然一路九曲盘旋，两侧林深木古。虽然没有午休，但我此刻睡意全无，一路盯着两侧森林，一边有点害怕一边又好奇自杀森林到底啥样。可是，路两边的参天古树似乎没有什么异样。直到过了路标二丁目，杜导忽然用手指指左侧某处森林，说看这里，还有牌子呢！车子一闪而过，我没看到啥。其时，车上好多人在睡觉，大家也没啥反应。又过了一段，他问有人听到异响没有，有人说听到的，其他人忽然来了精神，以为真是鬼魂叫的。杜导这时才开始解释真相。原来是路面问题。为防止司机疲劳驾驶，单一的幽静的风景容易使司机发困，故意设计使车轮与路面摩擦产生异响。听完大家都轻松一笑。
一路开到海拔两千多米的半山腰，有一观景平台。眼前忽然热闹非凡，游客如云。此时七月，富士山顶无积雪，远眺好像也再没有大树覆盖了，露出了光秃秃的山体。大家都在这里拍照摄像。我问导游，不继续往上了吗？他说一般游客都到此为止了，只有专业的登山运动员带上专业的登山工具才能上去。
繁华的东京
东京和大阪，听说类似于北京和上海。大约一周的行程有近两天在东京。除了参观为数不多的几个景点基本全是购物。药妆店，轻奢品（包括手表、珍珠饰品等）。到了银座，才对这座国际大都市的奢华有更直观的感受。LV（路易威登）, GUCCI（古驰）, CHANEL（香奈尔）……街两边随处可见奢侈品店。着装艳丽打扮时尚不同肤色的各国美女帅哥徜徉在并不宽敞的步行街（去的那个下午，刚好限车，全是行人）。与我们同行的那个团共35人（导游说是大团），一对老夫妻，一对小情侣，三个小家庭，剩下的全是母子或母女。一到银座，个个直奔奢侈品店。因为时间有限，这些太太小姐们疯狂扫货，回来时手里都拎着大包小包。
儿子看我进了优衣库，说：“妈妈，你看好什么就买，不要舍不得钱。我以后赚钱给你买奢侈品。”
繁华的东京，想说爱你不容易。
有趣的杜导
很幸运这次旅行遇见杜导。
一直稀罕有趣、令人心情放松之人，而杜导就是。
第一天到大阪机场，耐心等我们团所有人办完边检入关手续，然后与候在那里的大巴接我们往下榻的宾馆。一路上，他开始了“表演”。
他首先问大家，你们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话一出口，有人已开始大笑，“记得!”“我叫杜雨禾，不是荷花的，荷，是禾苗的禾。来日本你们首先想到什么?是富士山吗？有谁知道富士山有多高?”然后他介绍说富士山海拔3776米。在后来的几天行程里，他经常拿这个考我们，说我们一到日本时就告诉我们的。
在后来的几天里，在去景点路上，除了介绍当天行程、景点内容、日本的方方面面，他总是拿自己说事。
通过他几天零零碎碎的介绍，知道他是26岁的东北（老家沈阳）小伙子，在国内时学习不好，家里花钱作为交换生来日本读高中。边学边打工。什么都干，做过送外卖的、涮盘子的、洗厕所的。
虽然擅长语言表达（日语过n2）,仍怕接保险公司的团。因为讲不过他们。目前还是中国国籍，获得了日本永住证，娶了日本媳妇。除了做导游，还开了一家餐馆。
因为这次的本州游，几个城市间有的相距较远，所以几乎每天都要一定时间坐在去景点的大巴上。日本司机大叔的沉默寡言和活泼多话的杜导形成鲜明的对比。如果不是杜导的幽默讲解，我们也不会了解当今日本的许多方面。希望下次旅日时还能遇到他。
他乡的云
短短的几天旅行结束了。
我感受到一个不一样的日本，一个自律、勤勉、聪明、友善礼貌、不排外的日本。
在回程的飞机上，我座位靠近机翼处的窗口。向外看时，巨大的机翼挡住了我的视野，使我无法像去时自由欣赏千姿百态的云朵。挡不住的是我飞扬的思绪和思考。
他乡的青山绿水，物富民亲，以及一切美好，如同从飞机上看到的美得有点失真的云，只属于高空，不属于地面。
但我相信它不只会飘在他乡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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