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峰丨姑苏三章(行走散文)
虎丘了却的憾事
苏州先前来过,但错过了虎丘。因了苏东坡那句“到苏州不游虎丘,乃憾事也”,这次我顾不得旅途劳形,匆匆洗漱一下便直奔虎丘而去。
虎丘位于苏州市西北郊,相传春秋时吴王夫差就葬其父(阖闾)于此,藏后三日,便有白虎踞于其上,故名虎丘山,称为虎丘。两千多年的岁月嬗递,历代文人雅士在这里留下了无数吟诵,尤以宋代朱长文为最。
“……望山之行,不越冈陵,而登之者见层峰峭壁,势足千仞,一绝也。近邻郛郭,矗起原隰,旁无连续,万景都会,四边穹窿,北垣海虞,震泽沧州,云气出没,廓然四顾,指掌千里,二绝也;剑池泓淳,彻海浸云,不盈不虚,终古湛湛,三绝也”。
到达虎丘已近正午,一下车,眼前一块巨石上刻着“海涌”两个大字,这就是虎丘的原名了。举目望去,只见树木掩映中巍巍耸立的云岩寺塔,即是著名的虎丘塔。兴致盎然中,进断梁殿,抚试剑石,谒真娘墓,爬千人石,转剑池,登望苏台……虽不见明代大文学家袁宏道所描述“游人往来,纷错如织,而中秋为尤胜。每至是日,倾城阖户,连臂而至”的场景,但操着不同方言的游客依然摩肩接踵。
下山返程,回头仰望,清风徐徐,仿佛从遥远的梁代吹来,令人神怡意惬。从此,苏州在我心中应该没有憾事了吧。
甪直古镇的流水
甫一下车,当看到“甪直古镇”四个黑色隶书大字的牌坊时,我真不知道甪字怎么念。这个被费孝通誉为“神州水乡第一镇”的所在,位于苏州市东部,原名为甫里,因西有“甫里塘”而得名,后因东有直港,通向六处,水流形有如“甪”字,故改名为“甪直”。
甪直不大,可历史悠久,萌动于春秋,绵延于两汉,繁华于魏晋,勃发于明清。2500多年岁月时光,有多少风雅名流在这里朝弄扁舟,暮送斜阳,一支钓竿,寄情人生;又有多少绝色娇娃在这里低斟浅唱,曼舞轻歌,一袭羽裳,醉倒江南。单说晚唐诗人陆龟蒙,就相中这块宝地,吟诗作画,遣情娱兴,论道煮茶,纵情山水,最终一抔黄土,盖不住他的锦绣文章,“唐诗晚开照”,流淌的河水都是诗家夫子的灵感。
街面都以卵石及花岗石铺成,街坊临河而筑,前街后河,人在桥上走,船在水中行。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商业兴旺,不论临街抑或临河,均为黛瓦粉墙,木门木窗,青砖翘脊,墙壁上还带有明清花纹呢。
午后的太阳有些疲惫地照着,喧嚣的街巷渐渐安静下来,我的视线投向万盛米行。“等那些头带毡帽的朋友满怀希望把一船新米摇过来,巴望卖个好价钱的时候,满河尽是浮沫和横七竖八的杂物。雨水调匀,小虫子也不来做梗,却换不来丰收的喜悦,这些朋友的内心,又如何的失望和愤懑呢?”……
我读这些文字的时候还小,不知道万盛米行在哪里,无法想像一袭长衫的青年叶圣陶,瞅着古镇的河水,内心里浩浩汤汤,思考和彷徨之后,终于有了文人的呐喊——《多收了三五斗》。可我今天真正直面的时候,心里却是寂静无声,如同边上的流水。
一方酒旗,斜挂巷尾,随风而动,惹人眼球。若能临窗听雨,一边喝酒,一边听细雨轻吟,弄出如烟的景象,该是一幕怎样的情景呢?
同里的水中青莲
满眼柔软无骨的流水,满眼儒雅庄重的石墙。走在一片与生俱来的清幽里,那种铺天盖地的水墨气韵,那些从时光的皱纹里飞溅到脸上的水花,构成了同里悠长绵密的温软。
在同里,几乎每一户人家都是临水而居。那种在水一方的日子,拧一把,都能拧出清幽幽的水来。每天聆听着流水欢歌,那性情自然就有了水的柔情和坚韧,那日子自然就有了水的清韵和节奏,那生活自然就有了水的恬静和淡定。
沿河一座座有些古旧的青砖瓦房,瓦片上还长着一些黛绿的青苔,老墙上还长着几根狗尾巴草。很多店铺还保留着传统的店铺门板,没有棱角,没有光泽,却留住了旧日印痕,给人很多回望历史的遐想。一架古琴,一管洞箫,一阕昆曲清唱,从某个深巷古宅里飘出来,落到水里,然后又被水飘到远方。
江南的园林似乎都是要用水来喂养的,水是园林的镜子,随时想用这面镜子来映照自己的容颜。坐在一片水域边缘的退思园,就像清朝时期的一个大家闺秀,典雅而又羞怯。
夕照里的退思园,游人鱼贯出入,神色轻松惬意。是啊,一个权力掌执者退仕回乡后,能竖起自己闭门思过的思想屋宇,哪怕他曾经做过多少有违常理的事情,都是可以得到世人的包容的。“进思尽忠,退思补过”的哲学光芒,让这座精致小巧的私家园林,在同里的柔软里嬗变为一朵水中青莲。
作者简介:
雁峰,本名王雁峰,湖南新宁人,民革党员,大学文化,1990年代初徙居广东河源,先后忝任报社总编辑、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市文联副主席。工作生活之余喜欢涂鸦文字,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散文》等报刊,出版散文集、文化专著二十多部,侥获各类新闻奖、文艺创作奖三十余次,入选河源市“百名宣传文化人才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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