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明月照晟熙第三卷 | 第9章：你去读书
“你去读书。”
没有想到，赵晟熙还是这么一句话，兴头头的陈清毅有些泄气，但想，既然赵公子说是愿意帮助自己，那就相信他！
“身经大小百余战，麾下偏裨万户侯。”[注]赵晟熙徐徐吟出这两句来：“你看，若是不能身经百余战，哪有可能封侯？若是战术，布阵，一样都不通，哪有可能身经百余战，能做常胜将军？”
这么一说，就比爹娘说得口水干来得有效得多，陈清毅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聆听的样子。
“别的不说了，身为将军，总得学习一下兵法韬略吧，若是识字不多，不能理解深悟，那在战场上，遇敌如何制先？手下儿郎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难道，真的要用儿郎将士的白骨去铺垫你封侯的长路？身为将军涉猎古书，这才能够了解历史的经验教训，这才能趋吉避害，保障将士孩儿们。”赵晟熙将这道理细细说来。
陈清毅听得连连点，却又道：“赵爷，就算我肯读书，也无有束修啊，更无书籍。”说着说着，人又萎坐了下去，头也低沉下去了。
赵晟熙不由伸手推拗他的头，将他轻轻扳正：“束修我来给，书籍我也有。”
“真的？！”陈清毅眸子一亮，却又黯沉下来：“不行不行，无功不可受禄。”
赵晟熙眼珠一转：“那就有功好了。我常在军营，烦请令妹照应内子。如此，我感谢你兄妹二人相助，如何？”
这么一说，陈清毅陷入了沉思。赵晟熙也不催他，将水壶放上小红泥炉，又开始碾茶点茶。
院里门扉响起，陈清玉带着海棠挽着菜篮回来了，走进屋来，见哥哥沉默不语，在哥哥身边坐下，轻轻推了哥哥一把：“哥，怎么了？”
赵晟熙微微一笑：“你哥哥把你卖给我了，正在难过呢。”
陈清玉大惊，又笑道：“赵公子好会开玩笑。”却又有些担心，看向哥哥。
陈清毅闻言大笑：“是我迂了。是我迂了。”
“难道，你真的卖我？！”这次，轮到陈清玉大惊了。
“哪有，哥哥最是疼你，卖了自己也不能卖你。”陈清毅抓住妹妹的手，连连摇动：“刚才赵公子说，想请你帮忙照看卢小娘子。我怕你还要日夜绣花，太过劳累，没有答应。”
听得此话，陈清玉扑哧一声笑出来：“哥哥真是的，这有什么不好答应的，反正住得近，我常常过来，也很方便。本来我就打算常常过来看看的，何用赵公子开口？”
陈清毅拉着妹妹的手，忧心道：“妹妹，你还未出嫁，你不懂。”抬头看了一眼赵晟熙。
赵晟熙是何等精明之人？一看就知他有话想对妹妹说，将手上点好的茶盏放在陈清玉的面前：“今天买了什么菜？我去厨房看看。”站起身，就去了后院。
陈清毅舒了口气：“妹妹，若卢小娘子未嫁，你们姐妹淘互相照应，本没有什么。如今，卢小娘子已嫁，这常来常往有夫之妇的家中，怕有闲言传出。”
如此一说，陈清玉也有些发愁。
想了一想，突然想出个主意：“有了，哥哥，我跟卢小娘子结拜为姐妹，不就可以了？常来常往的也就没了闲言碎语之忧了。”
“我再想想。这赵公子不知是什么来历，你就与人结拜，是否合适？再说了，看这赵公子出手阔绰，人家是否愿意与我们结拜？”陈清毅想了一想，好像，也不用有这个担忧，一来妹妹救了他娘子的命，二来，看他刚才出言，确是真心要帮助自己。如此看来，似也可以，就看妹妹怎么想了。
“那就问问赵公子是什么来历，赵公子说在帅司麾下任七品参军，爹爹是六品校尉，我与他娘子结拜，并不曾辱没了卢小娘子。”陈清玉说的也有道理。
兄妹二人商议已定，陈清毅也踱去了后院。
见石榴和海棠正在洗菜切肉，看来要炖羊肉汤。陈清毅摸了摸下巴，觉得口水有点要流出的意思，看了一眼赵晟熙。
“君子远疱厨。走，我们前面说话去。”赵晟熙心知他俩商量已定，跟着陈清毅又回到正屋客堂。
陈清玉红着脸，正扭捏地坐着。赵晟熙见了倒有些谔然，照顾月娘有什么好害羞的？终不会是她想要嫁我吧？
见陈清玉只管红脸，却不开口。“呃咳”，陈清毅清了一下嗓子，也觉得有点难以开口。人家帮自己的忙，请妹子帮着照应一下，自己就挟恩索报，确实不是君子所为，于是，陈清毅也脸红起来。
赵晟熙不知这二人几个意思，也不好催问，只能倒了茶粉，又打起了泡沫。
屋里静悄悄地，只有茶宪打汤的哗哗声。
一碗茶打好，两人还是默不做声。赵晟熙不由暗笑，这点子事情都应承不了，拿不出个章程来，还指望封侯？不免又笑自己，这点子事情都办不好，怎么能让月娘安心，终生有靠？
将茶盏放在陈清毅的面前：“陈兄，请喝茶。”这一声，竟把兄妹二人齐齐惊到。抬起头来，才发现已经静默太久。
“赵公子，我……”陈清玉咬了咬下唇，红润的嘴唇变得煞白，又瞬间就恢复了娇妍。
赵晟熙鼓励的目光看向她。
“我妹妹想与卢小娘子结拜为姐妹，不知赵公子肯屈尊否？”陈清毅咬着牙，终于把这句说了出来，觉得身上好像出了一层细汗。
赵晟熙暗笑，果然是一对诚挚的兄妹，提这么个要求，还要难为到这样。
“正当如此，就是清妹不说，我也要说的。”赵晟熙立即就换了称呼。“虽然我常在军营，但清妹常来我家，左邻右舍有什么风言风语，那也是不合适的。自当结拜为姐妹，姐妹常常照看，就合情合理了。”
二人大喜，原来，赵公子如此通情达理，陈清玉冁然而笑，如春花拂晓，看得赵公子不由暗赞，扬州出美女。
得了二人的回复，赵晟熙起身去里屋，看了月娘，还在沉睡中，也不打扰她，转身出来，摆摆手：“还在睡，许是今天走路多，累着了。”
又挽留二人道：“今天买的菜多，留下吃罢晚饭再回去吧。”又亲去厨房看石榴海棠做菜如何，不看还好，一看就叫：“哎呀，这炒菜怎可放水？煮得汤汤水水的，月娘不爱吃的。”
石榴惊谔，这主母不爱吃，可怎么办？
“盛出来盛出来，我们吃。这洗好的菜放在一边，我来做。你出去吧。”赵晟熙竟然将石榴哄出厨房，石榴抖抖战战，要是因为不会做饭，被主家发卖可如何是好？
坐在灶下烧火的海棠，同情地看了石榴一眼，才羡慕她得了个好主家，又和善又有钱，就见她因为做菜不合主母意，就要惨遭再卖。
见丫头出来，赵公子却待在厨房里，陈清玉好奇地走过来，问石榴发生了什么。得知赵公子亲自下厨做菜，又是惊讶不已。
“这有什么，在岭南，一直是我做菜的。”赵晟熙一边熟练地挥动锅勺，一边抽空取了菜盘放在手边。“对了，以后不许奶奶做菜，听见啦？”
石榴站在厨房门口，两手绞在一起，正在担忧，忽听得主人吩咐，也不管是什么，只管立即点头。
“为何不许月娘妹妹做菜？”陈清玉奇怪地问他。
赵晟熙丢下勺子，跑去厨房窗口，将头探向窗外，看了又看，确认月娘还未起床，这才回到灶前轻声说了：“月娘煮的菜，吃了会肚子痛。”又补充了一句：“千万不能让她知道啊。”
低头又哗哗地炒起菜来，交待海棠：“火烧大一点。”
趁着火旺，将菜猛煸炒几下，就盛了出锅，一盘青菜炒得喷喷香，菜叶碧碧绿，菜梗仍然是莹润清亮。将菜盘递给石榴，又倒水洗锅，这厨房里的活计，竟是做得熟悉无比。一边站着的陈氏兄妹实在是想不明白。按说这赵公子的做派，就是个大家公子也不为奇，可是家里的杂活干起来毫不生疏，这还就罢了，没想到厨房里的活计超级拿手。
赵晟熙见他二人满眼的奇怪，嘿嘿一笑：“做菜我拿手。”一边说，一边把羊肉汤炖了起来。
这才净了手，交待石榴好生看着，不要熬干了汤汁，又招呼二人去了堂屋。
边走边摇头：“这做菜可怎办呢？月娘没有可口的饭食，可怎么办呢？”低声嘀咕了几句，一拍脑袋：“有了。”
急急回身，一头撞在陈清毅的身上。
陈清毅双手一扶，挡住了他：“赵兄，这是为何？”
赵晟熙叫道：“石榴。”
石榴从厨房跑了出来：“爷。”垂手站在一边，等候吩咐。
“这样，等肉炖好了，你去德胜楼，点两个他们的拿手菜，提回来。”
石榴嗫嚅道：“今天买菜了啊，够吃啊。”
赵晟熙道：“你去点两个，我今天只吃了点心，不知他家的菜做得如何。如果做得还好，你还没做到炒菜好吃的时候，就先从德胜楼叫菜吧。”
陈清毅这才知道这赵公子转来转去，原来就为着怕娘子吃得不可口，不由也跟妹子一样的瞠目结舌起来。
陈清玉已经不再觉得奇怪了，这赵公子就是个宠妻狂：“我来做菜吧，我做的菜还可以的。今天我来做一道菜，若月娘妹妹吃得还满意，我来教石榴做菜。”
见月娘的吃食问题解决了，赵晟熙好像打赢了仗一样，喜滋滋地回了堂屋，见月娘已经起床，上前扶住月娘坐下：“头晕可好些了？”又用手去试她额头：“嗯，没有发烧。”
卢月娘娇得似一只小猫一般：“我觉得无力，许是有些水土不服。豆腐买了没？”
陈清玉也坐下，将桌上茶盏腾开一些，让卢月娘可以靠在桌上：“买了，月娘妹妹喜欢吃哪种的？红烧豆腐？麻婆豆腐？鲫鱼豆腐汤？白菜豆腐？三鲜豆腐？”一气儿报了一堆荤的素的做法。
赵晟熙插话打断：“鲫鱼豆腐好了，只是今天没有买鲫鱼，那就红烧豆腐吧。”
“红烧豆腐我拿手，等肉汤炖好了，我来做。”陈清玉主动请缨，月娘笑着向她道谢：“陈姐姐，谢谢你。”
见陈清毅一脸疑惑，知道他在奇怪，为何别的不问，只问豆腐？赵晟熙笑着解释：“离开故土去了外地，若遇上水土不服，只须吃三天当地的豆腐，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
陈清玉点头道：“月娘妹妹精通医术，这个法子好，姐姐我记下了。”陈清毅才明白，原来如此，这娇美的卢小娘子，还是位通医术的好手。
注：“身经大小百余战，麾下偏裨万户侯。”作者-王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