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秀琴丨在扬中,感受河豚劫难
去扬中参加由《东方散文》杂志社组织的笔会期间,正赶上扬中的河豚节。对于河豚这个名词,我比较陌生,脑海里一直以为河豚与海豚是相似的鱼类。到了扬中,才知道,我对河豚的定位是错误的。河豚浑身都是剧毒,连皮里都是刺,它在水中遇到威胁自己生命的其他生物,马上就会把自己吹大,浑身的刺也冒出来,这样,想吃它的动物也无从下口。
人们为什么要吃这个浑身都是剧毒的河豚呢?而且还要冒死去吃,我始终不得其解。据说,国家卫生部明确规定,河豚鱼不能流入市场。但是,扬中市却大张旗鼓搞了一个河豚节,号召全天下的人来这里吃河豚。扬中人也把这个剧毒的河豚作为一条生财之道。一种地域文化而大肆宣传,但这种文化也够残忍的。“背着棺材吃河豚”,“冒死吃河豚”足以说明,这个小怪物的可怕。一开始,我以为河豚节是让游客来观赏河豚,就像我参加过的胡杨节,蔬菜节等等,但去了扬中,我才知道,是让人们去吃河豚的,因为这个季节,正是河豚产卵期,也正是它毒性最强,鱼肉最鲜的时候。
每年的河豚节,扬中市人满为患,能住的宾馆都登记不上床位。来这里吃河豚的人多了,河豚的价位自然暴涨,一盘几千元,野生的甚至上万元。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许多文人墨客,盛宴之后,赋诗作词,舞文弄笔,津津乐道地说河豚肉是多么的鲜美肥嫩。苏东坡吃了河豚,信口开河说了句:“也值那一死”,此后,从维熙不是也要学一回苏东坡吗,他是冒着死一次的危险去品尝那百鱼之鲜。他说吃完这口舌生津的河豚,才真正领略了神仙享有的“舌尖上的中国”。这种御用文字倒让我感觉有点故弄虚玄。好像不吃河豚就不是文人,不吃河豚就不是好汉,不吃河豚把就没有写诗作赋的灵感。于是,好汉来了,文人墨客来了,大款富豪来了,高官政客来了,各路人马赶到这里大快朵颐,每天被吃掉七八千条河豚,这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数字啊,就是人工养殖,也难以满足这些远道而来的食客。
河豚不仅肉质细嫩,而且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当第一个冒死吃河豚的人把它端上餐桌时,河豚就开始走向死亡和灭绝的深渊。在2004年初,扬中市竟然就堂而皇之地把河豚从民间餐桌搬上了饭店宴席,从此,向全天下人宣告了扬中市河豚文化研究会和烹饪协会的成立。于是,“扬中河豚甲天下”“请来中国河豚岛”这些广告语把扬中的河豚文化演绎的炉火纯青。扬中的河豚也一下变得身价百倍, “中国河豚美食之乡“之称号。开创了中国河豚烹饪大赛之先河。扬中也因河豚美食而名扬四海。
第一次参加这种以动物命名的节日,以前去额济纳参加过胡杨节。有一个细节我一直不能忘记,走过戈壁滩途中下车休息的时候,看见路边立着一个牌子,牌子上写着:“请你不要带走一块石头”,茫茫戈壁,平展展地铺着一层一眼望不到边的鹅卵石,少一块又何妨?但细细想,每天游人千万,假如每人拿几块石头,许多年以后,戈壁会变成什么模样?我感觉,额济纳人很聪明,他们懂得保护自己的生存环境。他们的生活条件生存环境很艰苦,根本谈不上富裕,但他们却不去砍伐一棵胡杨,像爱护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护着每一棵胡杨树。大漠、戈壁、胡杨树、红柳给游人展示了一幅原始壮美的气势恢宏的生态画卷。那么,河豚节给我的感受是什么呢?
河豚在生物链上占有重要的位置,但河豚数量的减少已经使长江的生态环境逐渐恶劣,难以成汛,这个为长江中的生物链敲响的警钟,难道扬中人听不见看不见吗?现在,野生河豚还有吗?这一条生物链的断裂,会给这一方水土带来什么样的灾难?扬中人想过吗?长江边上的渔民说,以前一网下去能捕到几条河豚鱼,现在已很少看到它们。人们吃的都是养殖的河豚,扬中的厨师就把这些养殖的河豚进行了无毒化处理,河豚有毒的部位都可以食用。所以,人们也不用担心吃河豚会死,也不必怀着那种冒死充好汉的心理来吃河豚了。一条被人异化的没有毒的河豚,还叫河豚吗?就像人没有了人性,还叫人吗?
自古牛羊鸡鱼一道菜,不能吃的东西,人吃了,那一定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广州人吃果子狸吃出个非典,那波及全国的传染病还不够惊心动魄吗?世界上多么凶残的动物,也难逃人的追杀,海里的、陆地的、森林的、沙漠的,许多动物已经绝迹。物以稀为贵,随着养殖业的盛行,野生的河豚更是在数难逃。野生河豚价值是昂贵的,越昂贵,它们灭绝的越快。河豚是长江上生物链的关键环节之一,假如有一天,长江没有了鱼,以鱼类为生的其他动物就将无法存活。鱼类灭绝,整个长江流域的物种多样性和生态体系就面临崩溃。
人活在世上,如果没有敬畏神灵之心,那就会为所欲为。佛家人不杀生,基督教信徒不吃血,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个世界的主宰者是全能伟大的,宇宙浩瀚无际,却是一个完整而有次序的体系,日月辰星,万象万物,江河山脉,花草树木,各有功用,各占其位。动物是有灵性的,花草树木也同样有灵性。只是有些人不通灵性,因此,也不得神晓谕,更不解世界万象其奥秘,把一条又一条植物链生物链不断摧毁。河豚何辜,遭此荼毒?中国之大,长江之长,却容不下一条河豚。
扬中美,扬中富,扬中农民都开豪车住别墅。扬中有河豚,扬中人会演绎苏东坡吃河豚的典故,扬中人会忽悠,所以,扬中名不见经传。但扬中人不要忘记,扬中只是长江下游的一个小岛屿,长江永远是它的母体,如果长江生态系统崩溃了,那么扬中还是扬中吗?给后代造福,不是高楼别墅,不是金银满柜,而是看能留给后代多少资源。假如,每一个城市都以动物命名为节日,都去大快朵颐,这个世界的动物还有存活繁衍的生机吗?如果以破坏资源发家致富,我只想问,中国还有多少资源容这些人去糟蹋?
止水孤鱼写于2016年4月17日星期日
作 者 简 介
郝秀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词协会理事。南国漂泊派女作家。出版散文集《六合琴声》《漂泊羊城》《等你,在最初的地方》,中短篇小说《参商情缘》长篇小说《血之梦》《 雪伦花》《浮云若梦》。2012年10月,内蒙古大学新闻传播学院中青年文学研究班毕业后,直接漂泊到北京,历经艰难创办了北京文悦时光文化传媒公司,出任总经理、图书总策划、主编等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