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东亮丨我的老师
一天晚上,我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传来:“喂,你好,是宋东亮吧?”
“是啊,你——是——?”我一头雾水,有点找不到北的感觉。
“哦,你可能不认识我,可我知道你,是今天才知道的。”对方因为激动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哦,是这样的,我在网上看到你写的一篇文章《徐文洲老师》,徐文洲——就是我母亲啊!我叫于伯安。我问了很多人才打听到你的电话。
“哦——是这样啊,你好你好,”我赶紧和他寒暄问好,“那是我很早以前写的一篇小文,写得不好,不过我真的非常感激徐老师对我的教导与栽培。我有这么一点点的语文基础。全是徐老师给打下的”。
“是么?老弟太谦虚了。尽管我们未曾谋面,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
“徐老师现在身体好么”?我很迫切地问
“我给你说说我母亲的情况吧!我母亲今年92岁了,腿脚还可以,她83岁的时候,我还教她打字,上网。这些年来她在网上写了大约10来万字的文章、诗歌、读书笔记之类的东西。她现在住在咱荥阳的一家养老院。养老院的地址是……”
夜深了,打开电脑,找到那篇文章,不尽人意之处有很多,情感是真诚的,文字是拙劣的。往事像开了闸的洪水……
徐文洲是我初中时的一位语文老师。中学毕业分别距今已有二十八载,春去秋来,时光荏苒,很多事还历历如昨。
徐文洲老师做我的语文老师的时候已经六十多岁,是退休以后返聘到我们村中学的。那时候,我们村的几位民办老师经过多方奔走,全力筹措,做了大量工作,终于顶着各种压力从邻村的柏朵中学搬了回来,结束了我们这几届学生长年在外村奔波的历史。一切从零开始,从教学教材,办公用具到师资力量的配备东经历了许多困难和波折。徐老师就是他费了很大力气争取过来的一位难得的优秀语文教师。
徐老师刚来不久就发现了我爱好文史。我这个人从小就偏科,学数理化很是吃力,成绩很差,但一旦上起文科的几门课目,就好像如鱼得水,记忆力也变得强劲起来。尤其是学文言文。也许是天意吧!许老师经常在课堂上点名让我回答问题,甚至是不举手就发言她也不加以责怪。久而久之也形成了默契,到了她一提出问题就用赏识的目光望着我,而我大都会不负其重望,流利的回答出来。
在讲课之余,文洲老师偶尔讲起她她苦难的童年。她的童年时是在开封度过的。用她的话说就是在沦陷区长大的。她的父亲是被日本侵略者的飞机给炸死的,她是在福音堂里念的书,后来辗转来到了荥阳,就开始辛辛苦苦兢兢业业几十年的教书生涯,
总忘不了徐老师抑扬顿挫、高亢激昂地为我们背诵《前赤壁赋》的样子,比起陈铎、张家生来也毫不逊色: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凭虚御风……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还记得她在为我们讲解《触龙说赵太后》时,学着老态龙钟的触龙太师在朝堂上“入而徐趋,至而自谢”的样子。三尺讲台被她来来回回反复走了若干次。这场面,这些章句从那时起就可在我脑子里,融化到血液中了。
徐老师总是对我寄于很高的期望,不管你成功或失败,春风得意或是失魂落魄,只要有人能够肯定你的才华,重视你存在的价值,你算没白活。知遇之恩是永生难忘的,我觉得这一点最重要。那年我没有考上师范学校,辜负了她的一片爱徒之心。当她得知我落榜后,还耐心的开导和鼓励我说,“东亮呀,别灰心,以你的才能,到那个厂子里当一个会计或是秘书之类的还是绰绰有余的,努力吧,机会总是会有的,记住,到啥时候文学都不能丢。”
多少年来,我的脑中总是浮现出徐老师的影子和她殷殷的话语。我梦想着能继承她的衣钵,走上神圣的讲坛。可是,命运这条看不见线却在冥冥之中规划着你的人生轨迹。有句话叫造化弄人。我始终没能如愿以偿的走上三尺讲台。在那些蹉跎和失败交织的岁月里,在手握锄头挥汗如雨的田野上,当我弓腰拉车,走在通往城市的柏油路上叫卖西瓜时;当我手握电钻站在轰鸣之声不绝于耳的车间里抖动着酸麻的手臂时;当我流浪异地的江边,躺在他乡的旅馆里,观看着外面的花花世界,而感慨万千时,我发现我仍在文学的岸上行走。正是她那些话激励着我。让我在最失落、最失意、最失望的时候,枕边总还是摆着一些文史之类的书籍,在绝望中似乎还看到远方的一点微弱的灯光。
文学,在我生命中也就只剩下这些了,也许,只有这些虚妄而真切的东西可以拯救我的灵魂。徐老师正是在我生命中种植这棵“救赎之树”的园丁……
常常记起鲁迅的散文《藤野先生》中的句子:“因为状况也无聊,说起来无非使他失望,便连信也怕敢写了。经过的年月一多,话更无从说起,所以虽然有时想写信,却又难以下笔,这样的一直到现在,竟没有寄过一封信和一张照片。从他那一面看起来,是一去之后,杳无消息了……”对于自己的苟且和有负于恩师的羞愧我和鲁迅生的感觉相仿。虽不敢与伟人相比,可这隔了时空的知音之间的交流,却来得真切而自然。我忍不住还要引用他的句子“但不知怎地,我总还时时记起他,在我所认为我师的之中,他(她)是最使我感激,给我鼓励的一个。”
那夜,我又梦见徐文洲在课堂上讲解《曹刿论战》的情景。尽管讲台下只有我孤零零的一个人。看来,我真的要抽时间去看望一下我的老师了。
作 者 简 介
宋东亮,男、45岁,笔名“始祖鸟”。河南郑州荥阳人,郑州市作家协会会员,荥阳市作协理事。世界汉诗协会会员,世界汉诗协会暨大河刊社驻荥阳工作站副秘书长。现就职于荥阳市住建局。本人自幼酷爱文学、历史,中学期间曾尝试诗歌、散文、小说的创作。是学校诗社成员。参加工作以来笔耕不辍。本人曾在《世界汉语文学》、《楚河汉界》、《荥阳文学》、《荥阳慈善报》、《荥阳学习》等报刊杂志上发表散文、随笔。2014年,散文《双清仰止》入选《中国散文选粹》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