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轻狂枉少年,心无浪荡非君子
若说世间真狂士,唯有当年钱钟书。
钱钟书生性狷介,不肯随俗,口没遮拦,喜欢臧否人物。
就连如今21世纪狂放不羁的新锐青年韩寒,也难以望其项背。
钟书狂人:且狂,且痴,且醉
1929年,清华大学来了位19岁怪才。
数学只有15分,总分却在录取的174名男生中位列57。
校长罗家伦以“国文特优,英文满分”将其破格录取。
这位怪才就是钱钟书。
出生于书香世家的钱钟书,祖辈都是举人秀才。
家里人评价他:最为稚钝。
孜孜读书时,对什么都没个计较,放下书本又全没正经,专爱胡说乱道。
人不轻狂枉少年,心无浪荡非君子。
初到清华,钱钟书就放言“横扫清华图书馆”,被同学们以“狂人”广为熟知。
上课从不记笔记,边听课边看闲书或作图画,但每次考试钱钟书都是第一,甚至还屡破清华超等纪录。
不上课时就在图书馆泡着,读得起劲时更顾不得是公共图书,直接用笔在书上画,还要加上评语。
这种一开始就不同凡响一直持续到毕业,钱钟书不仅获得了“清华之龙”的雅称;
所有课上涉及的文学作品他全都读过,甚至于成了老师的“顾问”,临时代替教授上课。
黄永玉有次要写个关于“凤凰涅槃”的文字根据,翻遍资料都寻不到,便去问钱钟书。
钱钟书从各国有过的传说故事、流传关联都能一五一十介绍,甚至于在哪本书中出现过都能详细记得。
世界有多复杂,书就有多复杂,人有多少种,书就有多少种。
钱钟书读书如痴如醉,在广阔的群书里饱览了人间风味。
仰天长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钱钟书之狂,一在于其才学之高,很少人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二在于其出了名的毒舌,往往不给那些学术名家留一点面子。
自小就喜欢臧否人物的钱钟书到了清华,读了书识了学,认清了许多学术名流真面目就更“狂”了。
对老师学识的不足,敢于随意挑剔,推及一般普通人,就更不入眼了。
一次上完课,老师吴宓问钱钟书:“你认为我的课讲得怎样?”
钱钟书头一昂,“不怎么样!您讲的我都知道,希望您以后讲些新的东西。”
吴宓听后也不生气,颔首唯唯。
多年后钱钟书回想起当时的轻狂,自觉年少鲁莽。
每个书生意气的少年时代,都透着一股初生牛犊的勇气,有着挥斥方遒的渴望与“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的笃定。
时代的包容与豪迈通过人生际遇转化成他满满的骄傲,再通过他自信的胸腔抒写出来。
毕业时,校长罗家伦告诉钱钟书,校方有意让他留校或在西洋文学研究所攻读硕士学位,希望他留校,被钱钟书一口回绝——
“整个清华没有一个教授有资格充当钱某人导师!”其率真狂傲可见一斑。
上世纪30年代活跃在北平的知识分子,几乎都没在钱钟书的毒舌中“幸免于难”:
他曾评价:叶公超太懒、吴宓太笨,陈田福太俗;
对张爱玲,他认为其大节有亏;对沈从文,则讥其“非正途出生”;对王国维,更是直言不讳“一向不喜欢此人著作”;
对于鲁迅,钱钟书评价倒是不错,却认为他只适合写短篇小说... ....
总之,对同时期的文学家,钱钟书大多瞧不上,自己也落得个锐利狂傲的评价。
爱真理,更爱老婆
父亲可能早料到儿子会有如此才学,便早早取字“默存”与他,希望他“默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
但钱父万万没想到的是,钱钟书不仅有才还毒舌,简直就是文学界的混世小魔王。
▲ 钱钟书和父亲
只有一人,能收服的了他,那人便是杨绛。
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初次见面,钱钟书身穿青布大褂,脚踏毛底布鞋,精明的眼神在一副老式眼镜后边放着光。
身边的人对钱钟书的外表评价是出了名的“憨”,杨绛却觉得他眉宇间“蔚然而深秀”。
不少传闻他俩一见钟情,其实不然。
但钱钟书确实一见杨绛就收起毒舌,看谁都不顺眼,看杨绛却全身尽是宝。
第二次见面,钱钟书就忍不住说:“外面的人说我已经订婚,都是瞎说,你别信他们啊。”
杨绛答道:“他们说追我男孩子从清华排到北大,也有人说费孝通是我男朋友,其实我单身。”
▲ 钱钟书写给杨绛的情书
如此良辰如此月,与谁指点与谁看。
有人说,真爱会让人发现自己不一样的一面。
毒舌的钱钟书,终于杨绛,才自然而然学会赞美。
从此,世间多了一对让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宠妻狂魔钱钟书
照诗人辛迪的说法,钱钟书有“誉妻癖”。
1935年,杨绛陪钱钟书去英国牛津就读。
初到牛津,杨绛很不习惯异国生活,又乡愁迭起。
为缓解杨绛的心绪,平日里笨手笨脚的钱钟书煮了鸡蛋面包,热了牛奶,还做了醇香的红茶。
睡眼惺忪的杨绛被钱钟书叫醒,他把一张用餐小桌支在床上,美味的早餐放在小桌上,这样杨绛就可以坐在床上随意享用。
吃着丈夫亲自做的饭,杨绛既得意又欣喜地说:“这是我吃过的最香的早饭”,钱钟书望着妻子痴笑着。
这样的早餐,一做就是几十年。
一九七二年的早春,早起钟书照常端上早饭,杨绛吃着吃着,忽然诧异说:“谁给你点的火呀?”
钱钟书得意说:“我会划火柴了!”
这时的钱钟书已经62 岁,才刚学会划火柴,而促使他学会划火柴的动机则是为了给妻子做早餐。
杨绛为自己保护了钱钟书的“痴气”而骄傲,也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丈夫,能为自己下厨而感动。
生完孩子后,钱钟书亲自为妻子熬汤补身体,伺候杨绛坐月子,这样的细腻柔情,哪还有当年的狂傲之气。
在杨绛生女儿住院期间,钱钟书第一次尝到了没有杨绛在身边的日子。
一次去医院看望妻子时,低着头一副痴呆的样儿:“我犯错误了,把墨水打翻了,染了桌布。”
杨绛说:“不要紧,我会洗。”
第二天他又去了,说:“我又犯错误了,把台灯搞坏了。”
她说,“不要紧,再去买一个。”
一句句“不要紧”让钱钟书心里安安稳稳。
两个不完美的人互相接纳和包容,大概就是,我看透了你,但我依然爱你。
名人如此,你我也一样!
哪是不会做这些,分明是太想念罢了,我依赖,你欢喜,即便他人看来很嫌弃,也愿意像个大孩子般,继续我行我素撒娇傲慢。
宠妻狂人
人生唯一一次打架就是为了护妻
世人不知道的是,这个会对妻子撒娇、文质彬彬的书生也是会打架的。
文化特殊时期,钱钟书与杨绛夫妇被下放到河南省,期间因洗衣女工问题,与邻居一家发生冲突。
女儿钱瑗被邻居打了一记耳光后,杨绛冲上去还手。钱瑗阻便急忙由大门出去找居委会主任。
邻居家人高马大一对夫妻,杨绛力弱不胜。
撕扯中,钱钟书听到木架倒地的声音从房间出来。
看到杨绛被人按在地上摔打,钱钟书立马举起木架子侧的木板,对着邻居劈头就打。
护妻心切的钱钟书红了眼,根本不知道轻重地拿木板砸,幸亏对方及时举臂招架,板子只落在胳臂肘上。如打中要害后果就不堪设想。
很难想象一个恃才傲物的文弱书生是怎么举起木板的;如果不是为了护妻,这样的钱钟书,世人是永远不可能见到了。
因这场在当时颇受争议的“打架事件”,世人看到了一个落魄但却有豪侠气的钱钟书。
想来,对于这样的自己,钱钟书应该也是骄傲的吧。
有人看完《围城》后,觉得被钱钟书的婚姻围城论“欺骗”,跑去问钱钟书:
“你和杨绛一辈子那么幸福,为什么还能写出《围城》这样的作品呢?”
钱钟书笑了笑说:
“难道吴承恩写出《西游记》,是真的去过西天取经吗?”
看着像耍嘴皮子逗人笑,其实也是大实话:文学和生活本来就是两回事。
力求在文学里找到作者的八卦,根本就是蠢。
世事洞明的钱钟书,又怎会不知。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
读书到最后,是为了让我们更宽容地去理解这个世界有多复杂。
钱钟书早年狂狷、直率、自然,晚年寂寞、可爱、可敬。
一生炽热,半辈子寒窗。
默默地以自己的智慧洞察着人情冷暖、虚伪世故。
读懂了钱钟书,或许就能读懂人生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