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小品:咫尺之间,自有乐趣
咫尺之间的绘画即“小品” 。“小品”一词语出佛经——佛家称详本为“大品” ,简本为“小品” 。在画大画之余,闲情逸致地去玩味“剩纸余墨” ,偶尔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藏”与“露”
画小品意境不能浅,画虽小也不可轻心率意。“咫尺之图,写百千里之景” ,方寸之间纳百川,比起巨作、长卷要难多了,画家用什么样的心胸去描绘是关键。宗炳谓:“竖划三寸,当千仞之高;横墨数尺,体百里之迥” ;姚最评画云:“咫尺之内,而瞻万里之遥” 。三寸即当千仞之高,这正是小品画的精髓。准确地控制画面,驾驭笔墨有以一当十之功效,画家要有博大的胸怀和不凡的气魄与胆识。小品的构图意义重大,构图是宇宙秩序的微缩。在画学的各个层面中,构图是最具有哲学意味的,它所要解决的问题不是物象的再现,不是具体“形”的问题,而是抽象的空间分布,在较小的空间里站住脚,并有张扬之力,是小品画面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画面经营不是面面俱到,如何在小品画中处理藏与露的关系很重要。画家要在小品画中表现出深远的空间感,又要表现出景物的丰富性。让观者在观看时,不仅要有身临其境之感,而且还不能一览无余,还要有可回味的东西,所以,画家就必须在景物处理上做到藏露得体。藏与露是相依相存的辩证关系,如果偏于一种法则,都会生弊端——有显而无隐,则境界浅;隐而不善,境界亦不深厚。藏与露二者哪个更为重要?笔者认为相对而言,善藏更为重要。藏而不露是大道,是取胜的法宝,对绘画来说:“景愈露境界愈小” 。艺术总是小中见大,用有限表现无限,绘画构图中隐现也不外是这个道理。“浅薄固执之夫” ,灵性锢蔽,不能从统一完整的宇宙悟出构图之妙,而有“灵气”之人,自能从造化中得布局之机。
“巧”与“拙”
小品画中凝聚所有绘画语言于方寸之中,是高度的概括与提炼,小品画不允许有败笔和拖拉现象,要笔笔鲜活。提及小品,有人便与精致联系在一起。关于巧与拙的探讨,随时代变迁而转化。以绘画昌盛的宋代为例,巧与拙的概念与前代不同,巧变为巧趣的贬义性,拙变为褒义性了,其变化的原因,同文人画家有关系。审美情趣的转化影响到审美范畴内涵的演变。米芾赞扬董源的山水“不装巧趣”“天真平淡” ,可见宋代的审美情趣。
齐白石对巧与拙有自己的肯定,他谈山水画创作过程运笔问题时说:“山水用笔要巧拙互用。巧则灵变,拙则浑古,合乎天。天之造物,自无轻佻混浊之病。”朱屺瞻分析巧拙与自然天真的关系说:“俗语巧夺天工” ,指形的逼真而言则可,从画的神气,画的风格来说,一巧便失“天工”了。他认为,就绘画的造型真实而言,可以巧夺天工,即妙造自然;就绘画的神气风格而言,则巧与天工是对立的,天工是自然的,巧是人为的。笔者认为艺术活动本来就是人为的,是人对自然万物的感受,所以大匠不凿,非不凿也,乃凿而无痕也。这也许就是人们所说的“妙”的境界。
齐白石肯定巧拙并用,在论证上以自然物为参照,而他所见到的自然物则是巧拙相互的整体,“天之造物”不偏爱哪一端,是公平的,由自然物之理扩展到艺术之理,由自然物结体之美引申到艺术创造之美,都应该巧拙并存并用。人类本身也亦然,一个人在某些方面巧,在另一些方面就拙,谁也不能回避,他认为巧拙各有其长处,巧的特点是灵活变通,拙则是浑厚古朴,既然各有所长,即可相得成妙。扬州八怪之一的金农最善巧拙并用,堪称典范。他的画梅图,画面上一株老梅,树身大面积的中墨甚为厚重古朴,小枝干的梅花却颇为灵活清新。齐白石画花卉草虫小品方寸之间巧拙并用大胆的手法,常常令观者赞叹不已,爱不释手。
赋予每一笔生命的活力,于是任何点画便可独立而为一个审美的单位。任何笔墨只要“有气”便有“质” ,巧拙互用一根线条,“筋、骨、皮、肉”俱全,它便是一个独立的生命,独立的生命构成整体的生命,小品画便有了气韵进而生动。方寸之间自有乐趣,小中见大,以一当十是小品之本。(王德芳)
附:孙其峰的这些小品画,花香袭人
孙其峰(1920—),天津美术学院终身教授,当代成就卓越的美术教育家、画家。他的花鸟画,继承和发挥了历代花鸟绘画的小写意传统,非常强调笔墨意趣。
题识:丁丑秋日归来,围墙根玉簪花香气袭人,写此犹觉余香绕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