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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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胡子爷爷
作者：窦秋昌
胡子爷爷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小槐子的爷爷，当然我也得叫爷爷。胡子爷爷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一付唯唯诺诺的样子，不是很利索的老头。他的一脸圈嘴胡很茂密，眉毛黑黑粗粗长长，整张脸都被毛发覆盖，一双善良不很明亮的眼睛藏在毛发里，闪着一点光亮，像个黑猩猩整天寻找着什么。脸的下半部分，一个肥厚的鼻子，不时喘着大气，手脚不停的忙碌着。他的嘴巴也掩藏在浓浓的胡子中，嘴唇翻赤着，纯粹一张黑猩猩的嘴脸，我的印象里它不怎么说话。
胡子爷爷是我们村我们生产小队的饲养员，长年累月与一群黄牛为伴，除了吃饭，所有的时间都在村外的牛棚里。在七十年代在当时，饲养员是很特殊的职业，需要细心、耐心、有责任心、胆大而不怕寂寞多种条件具备的人，才能胜任。为什么呢？因为二三十头黄牛是我们生产队大半个家业，除了牛还有什么。所以饲养员一定要细心耐心又有责任心，像侍奉自己的孩子一样侍奉生产队的黄牛。饲养员为什么又要胆大耐得住寂寞，因为生产队的牛棚都建在较远的村外，又多在荒凉多坟地的地方，没有人气，只有牛气，黑夜还能感受到孤魂野鬼的惊悚。所以说没胆量的人不适宜这项工作，有老婆孩子的人也不适合，谁愿意长年舍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到漏风漏气 臭气哄哄的村外野地与一帮牲口为伍。因此可以说，这项工作不适合青壮年不适合有家的人，再说青壮年是村里的主要劳动力，当然不会考虑在内。恰恰适合老年人，适合老头，胡子爷爷便成为首选，还因为他的儿子也正是小队长。
饲养员应该是队长会计社员同志们相信的人，胡子爷爷当选基本上是得到信任的，队长的爹吗，他不可能做不好这项工作，也因为他是队长的爹，喂不好生产队的牛，不好向社员交代，也没法向队长向自己的儿子交代。我相信胡子爷爷当初也是这么想的。但长年累月时间久了，胡子爷爷疲沓了，人家别的生产队别的饲养员喂的牛膘肥体壮增光油亮，而我们生产的牛骨瘦如柴 瘦骨嶙峋 瘦驴一般，可见饲养员饲养有问题，这个问题遮盖不住社员的眼睛，不比不知道，一比就明了。
这问题出在胡子爷爷的老棉袄里面的口袋上，这个秘密逐渐慢慢被社员发现了。那个年代那个年月，生产队的土地种不好，打不多少粮食，一到秋后家家户户都断了粮，只能靠地瓜维持，吃稠喝稀都围着地瓜转。生产队要留足来年生产的种子，还要保证牛的口粮，牛仅仅吃草不行，还要粮食拌草料，比如打碎的豆饼花生饼，高粱玉米粒都可以掺和着喂，而豆饼花生饼高粱玉米，这在当时这些粮食，人都吃不上，队长家也不例外。胡子爷爷一天三顿饭都回家吃，吃的什么他当然知道。于是他不自觉的偶尔从牛棚里，将喂牛的粮食，悄悄装入老棉袄里面大大的口袋里，又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回家中，从偶尔到经常，牛的口粮逐渐减少，人吃了牛没饱。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胡子爷爷忘了人在做天在看，天上的那只眼睛看着呢，谁也逃不掉啊。是生活所迫，都想吃上粮食，这样做显然不可。我猜想队长一定知道一定发现了，只是他视而不见视而不问。他也要吃饭吃粮，他仍然知道这种作为为人不齿，但他默许了默认了，并没有阻止，而社员的意见也日趋爆发，队长理屈或是父子做贼心虚，不得不换饲养员。
饲养员换了，“四人帮”也倒台了，不当饲养员的胡子爷爷整日坐在太阳底下，无所事事，精气神全无，逾发老去。他在家庭的地位日渐下降，他成为没有用的，成为家里被嫌弃的人，每顿饭都吃的温凉不沾，每顿饭都吃的说稠不稠说稀不稀，吃的无滋无味。吃不好，也就睡不好，本来就沉默寡言的老人，怎么也解不开心中那个死结。胡子爷爷抑郁了，一个秋后的子夜时分，胡子爷爷在自己大门前不远的路南边 一棵不大的榆树下上吊了，用一根自己的布腰带结果了自己。胡子爷爷不该想不开，家家户户都受穷，都吃不好都喝不好，为什么自责为什么抱怨，要抱怨也要抱怨社会发展中发生的问题，可那样的形势谁能左右的了。胡子爷爷一生也不容易，年青时，膀大腰圆，力气过人，据说三百斤的小轱辘车他能推一二百里，可他像个大猩猩，不好淘媳妇。但他轱辘车推的轱辘转，从我们村到临清，竟然推来一个俊俏的小媳妇，还给他生了个儿子，续上了香火，有了根，乐的他眉毛胡子一起笑。然而乐极生悲，好景不长，经常推着小车出门在外不回家，竟然把媳妇弄丢了，媳妇舍弃孩子，跟着别人跑了。他只好屎一把尿一把，又当爹又当娘把孩子拉扯大。
胡子爷爷当饲养员的时候也不容易，那时夏天经常轧草，多次都没能避免轧破手，鲜血淋漓，包着手，架着胳膊，从不离开他的岗位，有三两个手指头都短了半节，光秃秃的，殘缺不全。总的来说胡子爷爷是个好人，待人友善，一辈子没和别人吵过架干过仗；脾气也比较随和，别人说什么他也不管，从来不会和别人抬杠，只是自己埋头干活，从没有过多的话。胡子爷爷就办了那件见不得人的事，他一定很后悔，一定怕人家指他的脊梁骨，他一定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因为他不是道德品质败坏的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穷家难过逼的，要怪也要怪队长 他的儿子：为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何不秉公执法仗义执言？为何间接的徇私枉法中饱私囊？为何揣着明白装糊涂？为何身为一队之长不顾大家却为小家？为何老人糊涂你也装糊涂？为何损公肥私视而不见？为何……为何…… 一切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忘了吧，愿胡子爷爷地下安心放心顺心，乡人早就不怪你了，就那点事算了算了。胡子爷爷，你是个好人，村里人忘不了你的好。
作者简介：
窦秋昌：笔名鲁秋，山东省聊城市茌平县温陈街道办事处窦庄村人，现在聊城高新区发展环境保障部工作，家居茌平县振兴路阳光时代小区18号楼，省青年作家协会会员，市作家协会会员，曾出版诗歌散文集《秋天的恋歌》，发表各类文学作品百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