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说给孩子系列——压岁钱散忆
【张亚凌,《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小小说传媒签约作家,数十篇散文、小小说被选入中、高考试卷及各种模拟卷,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回眸凝望》《心似花开》《时光深处的柔软》《岁月,芬芳了记忆》《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有多深爱就有多美好》《为你摇响一串风铃》《努力,只为不辜负自己》《味道》等。作品曾获“叶圣陶教师文学奖”“杜鹏程文学奖”“首届谢璞儿童文学奖”“全国儿童文学创作(短篇小说)优秀奖”等奖项。】
写作缘由:每年过年,都会给孩子们发压岁钱。有时发得尴尬:孩子正在看电视,发压岁钱时,既不站起来去接,也不会说声“谢谢”或其它祝福语,只是磨磨蹭蹭地伸手去接,——眼睛依旧盯着屏幕。压岁钱变味了,似乎只是大人间的礼节而已。
压岁钱散忆
张亚凌
40多年前的关中农村,压岁钱有一毛,还有五分。印象里只有很亲近的人才会给两毛,就像一睁开眼就从父母那里讨要的压岁钱。五毛,就是发生奇迹后的狂喜了。一年去几百里外的外婆家,碰到母亲多年没见过的在天津工作的表妹,给我们每人发了五毛钱。一块?只要你能说出谁见过一块的压岁钱,我愿意当着她(他)的面趴在地上“汪汪”叫。母亲常说,12岁以后就不发压岁钱了,就长大了。一想到压岁钱,我就本能地拒绝长大,尽管知道那是徒劳的。
40多年后的今天,关于压岁钱的记忆,依旧那么清晰那么生动。
(一)
对门的梨花婆婆就不像母亲说的那样,12岁以后就不发压岁钱了。她有五个儿子俩闺女。我记事时,她家最小的也出嫁了。梨花婆婆每年都给她的孩子们发压岁钱,哪怕五分。婆婆家的日子一直不是很好,捉襟见肘。她却是儿时直到今天我见过的唯一一直给孩子们发压岁钱的长者。
曾很是好奇,就大着胆子问婆婆:咋还给那么大的娃们发压岁钱?婆婆摸着我的小脑袋笑了,她说,爹妈在,80岁也是娃娃,也需要爹妈的祝福跟疼爱。压岁钱呀,就是压着风压着浪,让娃们一天天一年年,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梨花婆婆儿孙们的孝顺,是村里人有目共睹的。是形式会成为一种约束,还是关爱在自然延伸?能压住岁月风浪的,哪里是钱?
(二)
那时,来家里拜年的亲戚一般都会给小孩子发压岁钱。家里来了亲戚,小孩的小心眼就活动起来了,会无端地在亲戚眼前跑来跑去像织布机上的梭子,亲戚就发压岁钱了。倘使亲戚没发压岁钱,我们是断断不会离开家的,唯恐发压岁钱时被忘记,——有的亲戚是起身离开时才见着孩子发压岁钱。不过,也有奇怪的事。总有个别个别的亲戚,明明我们一直都在家,总能在我们不注意时将压岁钱给了母亲,等她们走后,再由母亲发给我们。
多年后,一次说到压岁钱,我顺口问母亲,为啥有的亲戚不亲自给我们发压岁钱,等他们走后才让你发。母亲笑了,说有的亲戚家特别穷,根本就没钱给你们压岁,有钱没钱亲戚都一样。既怕你们因为得不到压岁钱而看不起人家,又怕你们因为没有得到压岁钱觉得自己不金贵。亲戚走了,我就替人家发了。
真是难为了母亲。她做事总是很仔细,想呵护得太多。
(三)
其实那么在乎的压岁钱,并不属于我们自己。“这是我挣的,一块三毛五。”通常总是我的最多,交钱时也很得意。“我的,九毛。”“我,一块一毛。”
年,终于过完了,我们会将压岁钱整理好,交给母亲。多少不一样源于母亲见我最小,出门给亲戚家拜年时偶尔会带上我。说“偶尔”,因为很多时候,不论我冲着想象中的压岁钱怎么闹腾,她也不会带我的。我就想不通,人家亲戚来我家,有几个孩子带几个孩子,她都发压岁钱,她咋就那么别扭,走亲戚很少带我们。如今想来,她是不愿意让亲戚为难,免去发压岁钱。记忆里,似乎亲戚家都比我家条件差,都不富裕。
每每我们上交压岁钱时,母亲就开口说话了:这不是你们“挣”的钱,这是大人的心意,给没给钱,钱多钱少,心里都惦记着你们,不能拿发的压岁钱多少说远近。亲戚亲戚,都亲都近。进了咱家的门就是咱家的客,你们都要有礼数……
关于压岁钱的记忆,都是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