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车的洗手间——世上最诗意的地方

Oct.

13.2021

▽

▽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飞往家乡的航班只有一趟，而绿皮火车却只需承载一夜的思念，就能带我回到这世上最温馨的港湾。于是，与那趟列车的缘分也算就此展开。

夜晚的车厢是一条体内会发光的巨龙，伴随轰隆隆的响声蜿蜒曲折在山河湖泊，它的神奇之处在行色匆匆的旅人身上，他们渺小却繁密，每一件行李都装满了对远方的寄托。

之所以觉得火车比其他交通工具更富诗意，或许是因为那里的生活气息吧。

不管你要去何处，去见什么人，任何交通工具都只不过带给你泛泛的点头之交，唯有那段与铁轨交织的时光能让你与陌生人促膝长谈整个夜晚。旅途中，有人端了热水在过道里穿梭，有人吃着泡面和香肠，目光随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闪烁频频，还有人聚在一起打牌、闲聊、嗑瓜子，仿佛那段时光因呼啸的风声而被俗世阻隔，因而人间烦恼都被迫抛在车窗外，只要踏上了旅途，光阴就是在行走中进行的。

“高铁是忙里偷闲的朝九晚五，火车是归心似箭的人间烟火。” 正因长路漫漫，才使得旅途变成了生活。

上学的那几年，车厢里的夜晚总充斥着旅人的侃侃而谈，这种随陌生人的声音入眠的感受，如今已错失好久了。想来，旅程对于每个人的感受都有着相似的兴致，那种灵魂随身体远行的氛围，便是树影阑珊的车厢里最常见的动情了。

不过，最让人动容的并不是深夜晃动的床铺，而是清晨的车厢洗手间，那个小小的开着窗的空间里，摇晃的身体与晨曦相遇，空气里漂浮着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激动与期待，像一场热烈的宴会即将迎来重头戏，因此随缓慢的水流一并冲洗着的，不仅是久别重逢的容颜，还有尘埃落定的心安。

长途旅行中，车厢里的洗手间是唯一能让人独自面对车窗的地方，它的美好在于移动，在于匆匆，在于我们即便停下了脚步，也未曾离开远行的轨道，而这份狭小幽闭的停留，就是随耳畔风声渐渐浓郁的拥抱。

初中毕业那年，我们一家三口坐着绿皮火车去往西藏，那是我经历过的时间最长的火车旅途，沿途的景色像一幅幅油画交替着出现在车窗外，洁净的天空与清澈的湖水，作为那一路上最出色的作品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脑海。

那一路上，我们打牌、聊天、听音乐，用摄像机捕捉窗外的风景，用日记本写下即时的心情。那段旅途中，最美的风光并不止在于车窗外，而是因为此旅的乘客都带着朝拜与观光的心情，因此一路车厢里洋溢着满满的欢快。

那时的同伴，只要站起身来，就是要到洗手间一游，疏松筋骨似的没事也逛一圈。那是车厢里唯一需要站立的地方，又因为旅途的颠簸而时常因站不稳而跌跌撞撞，似乎还没等进藏就有了高原反应，这些左右摇摆的旅人，与山巅的经幡一道摇曳着生命的波澜。

我想，最美好的瞬间莫过于“在路上”了，因为还未来，所以满心期待，因为即刻便能见到思念的人，所以一波三折也变得从容。这种微小却生动的摇晃，以及人与人的交叠重合，是我们走下火车之后，难以再谋面的平生。或许就是这份短暂却深情的感触，才成就了绿皮车厢小至洗手间里的诗情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