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选刊】等我大学毕业挣了钱再把名字改过来
微选刊
扑通
刘国芳
01
他在朋友圈发了这样一段文字:
看到一水库,水很清,蓝天白云映在水里,好美好美。便想溶进这片美好里,这容易,跳到水里就可以。但随着“扑通”一声,云碎了。
很多人赞。
也有人评。
山外青山评:很美的一段文字,有动有静也有趣。
紫竹评:看就可以,不必跳进水里。
一个叫云的微友则问:我就是云,你是写我吗?
他回复:也可以这么理解。
云接着评:没想到你这么有才,短短的文字,写得这么美。
他回复:谢谢!
云又问:这水库在哪呀?
他回复:在黄坊村附近。
云说:哪天一起去玩?
他回复:好呀。
后来的一天,云真打了他的电话,云说:“去黄坊那水库玩吧?”
他答应过云,他仍说:“好呀。”
02
然后两个就见了面,他开车,带云往水库去,不是很远,不一会就到了。
这天天好,于是他微信里的景致就在云眼里出现了,蓝天白云,在天上也在水里,云大声说:“真美!”
他说:“确实美。”
云说:“我也是云,我要溶进去。”
这回他说:“不行。”
云问:“怎么不行?”
他说:“水里危险。”
云说:“我会游泳。”
他说:“再说,我们一男一女,也不方便。”
云说:“你怎么这样封建呀?”
他不做声了。
云有备而来,在他下车后,云在他车上换好了泳装,出来后,他忽然说:“真美。”
云问:“是说天上的云呢,还是说我?”
他说:“一样一样的。”
云说:“才知道呀?”
云说着,“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在水里,云冲他说:“溶在一起了。”
他说:“小心点。”
云说:“不放心我,你就一起下来。”
这话提醒了他,他换好泳裤,也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云说:“在蓝天白云里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游泳,感觉真好。”
他说:“你说什么?”
云说:“我说我喜欢你。”
他说:“不会吧?”
云说:“真的,一直都觉得你不错。”
云说着,靠拢他,还说:“我们好吧。”
他脱口而出:“好呀。”
03
但回来之后,他心里很忐忑,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做,既对不起妻子,也对不起人家丈夫。
有这样的不安,他便不想联系云了,但他不联系云,云会联系他,这天,云发微信问他:在哪呢?
他没回复。
云又发来:在吗?
他仍没回复。
云再发来:怎么不理我?
他还是没回复。
云接着发来:你在躲我?
他同样没回复。
云继续发来:这是为什么?
这回他回复了,就两个字:扑通。
云看懂了这两个字,“扑通”一声,云碎了”,这是他微信里的一句话。
云再没纠缠他。
满票
孙方友
村中有一小学校,学校虽小,但年代久远,据说开初伊始是村上一位乡绅办的。乡绅姓张,名毅斋,学校也就起名叫“毅斋小学”。解放后,张毅斋被镇压,学校就更了名,改为“张广小学”。张广也是本村人,是位烈士,解放战争时期任共产党的第一任村长,不料当时反动势力猖獗,被反动派暗杀团杀害。因为张广是在小学校里被敌人活活钉死的,为纪念这位为革命献身的烈士,所以经政府同意,将学校改为“张广小学”。
校名本来应该顺理成章地叫下去,岂料不久前张毅斋的儿子从台湾回来了。他见家乡小学校房屋破旧,院墙倒塌,决心为乡人办点好事,捐款5万元人民币修建小学校,但也附加了个条件,学校修建好之后恢复原名:毅斋小学。
老村长的独生子张郑原在乡政府里当书记,眼下离休在家安享晚年,一听说要更改校名,大发雷霆,气冲冲的找到村支书,说是坚决反对学校更名。村支书更是左右为难:改吧,烈士遗孤不同意;不改吧,这里为老区,经济困难,眼看5万元就要顺水漂走。万般无奈,他急忙召开村委会研究,干部们议论了一天,最后决定召开群众大会,让大伙用无记名投票来决定。
大会就在小学校里召开,一家一个户主,几百户人家全来了。村支书发下选票,宣布了两个候选名单,并说为照顾文盲,来个简单行事,只在选票上画圆或打“×”。画圆者表示同意更换校名,打“×”者就是不同意。
可做梦也未想到,投票结果,竟是满票——大伙都同意更换校名!
只是,大伙的情绪也非常低沉!
村支书大惑不解,悄悄问张郑说:“你为何也投了赞成票?”
张郑哭丧着脸说:“昨黑我儿子和媳妇、孙子给我吵了一夜,说我糊涂,说是对子孙万代有益的事儿你为何阻挡?名字算个鸟?爷爷的名字挂在上面就有点儿丢烈士的人!再过几年学校塌了砸死了学生是谁的罪过?孙子劝我说:爷爷你别难过,等我大学毕业挣了钱咱再把名字改过来!”
村支书面红耳赤,许久没说出话来……
火车和《少林寺》
文/张保真
我对火车的最初了解缘自祖母。在农业合作化、大跃进、人民公社阶段,集体劳动中,她被誉为“火车头”,一个字:快!这无疑揪住了我的心,当时我所能见到的最快速度也许就是鸟飞了!
更靠近的了解,是渴望越来越大,我到处求援时,最见多识广的老队长给我的回答:吃不饱饭的农村人,谁坐它?那是给国家干事的人,出差访问坐的!——这,更给我增加了神秘感!
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去见识见识,是在一个学假期。打听到距家最近、一个叫胡硷的地方,有火车,于是不顾一切地便徒步上路了。
刚刚踏上胡硷街头,一条不胫而走的消息,简直让我崩溃: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辛辛苦苦准备了两个星期,五角的电影票和一角五分的一个单程公交车票钱,好不容易才攒了下来。可就在这节骨眼上,电影《少林寺》的拷贝,就要被已等待了三天的邻县电影院的工作人员,拿出我们县城了!我当即决定,乘火车去看电影,两桩心愿一起了——虽然那点钱去办第一件事都未必够!
果然,整整差了三角五分钱!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事,可就让敢于说“不去做,又怎么能知道成功不成功”的人,大增信心:去吧,车费我来垫付!当我表示还有一角五分将要多出来的时候,坐在窗口里那个漂亮的穿着制服的售票员阿姨,还是没有收钱:“孩子,去吃一顿热饭吧!”外面的世界,半点也不像村人描述的那样,我的心亮堂起来,一下子爱上了这人间。
检票口的工作人员也是那么暖心。她们微笑,点头,检票,告知几站台上车。还要忙着回答一些旅客,诸如我提出的“这儿原来不是货运站么”之类的,似乎与她们没有关糸、又似乎有点关糸的问题。我庆幸,误打误撞这么巧,他们扩建开门第一天,就被我赶上了!
果真是快!在有节奏的哐当、哐当声中,窗外的那些树,甚至不容我辨识出是杨、是楝、是椿,便一闪不见了影踪。我所见过的燕子、云雀、喜鹊,可以说没有任何一种鸟能够赶上这速度!我情不自禁地振臂欢呼:“呵,真美!”
我对面坐着一对母女,母亲一路打着瞌睡;孩子五六岁光景,可爱,机灵。和我坐在一起的是一个干部模样的男人,五十来岁,大奔头,上衣口袋挂着一支“英雄”牌钢笔,蓝色涤卡中山装虽然已经泛白,但是干净整洁。较之端端正正的坐姿,他一路侃侃而谈,可就随便了。天南地北的见闻,古今中外的话题,风趣,幽默。看我如此高兴,他拍了拍我的肩,说道:“好好学习,以后像我一样天天乘火车,心情天天这么美!”我听了,偷偷瞟他一眼,挺了挺胸,也坐的端端正正,仿佛我也是在出差、在为国做事。这带给我的兴奋,甚至超越了乘坐火车本身!
这时候,乘务人员推着饮料车走了过来。赶了大半天路,刚才又听从售票员阿姨的话,用多出来的一角五分钱,买了一个大烧饼、一个大馒头。吃下的都是干货,这会儿在肚子里全跟炭火似的,喉咙口直冒青烟。余下的五角钱万万动不得,那是用来买电影票用的。没办法,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啤酒、汽水、雪糕,从身边推了过去。看到我的窘态,那个干部模样的中年人,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口渴吗?不便吗?”他起身为我要了一瓶汽水,之后去了厕所。
那时的饮料,外包装多用玻璃瓶,铁盖,机器封口。没有开瓶扳手,我试了几下,都没能打开,只好放下,等干部模样的人回来后再想办法。小女孩看到了,一声不吭地走到桌子边,拿起汽水,就往口里放。我以为她也口渴了,直到接下来,她把瓶口靠在桌棱上,并做出下拉动作,我才明白,她在教我如何打开瓶盖:牙咬、力撸。
连小女孩都在做好人好事!我好生感动,围绕火车,里里外外,那么争有素质、有修养的人,我岂能丢脸?但瞅了瞅整节车厢,也没发现需要帮助的人。就想,如果有一位没有座位的老人,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好了。刚这样想,就有一位颤颤巍巍的老人,拄着一截竹竿,从另一节车厢走了过来。我赶紧起身扶她坐下,她说谢谢的时候,我心里真比灌了蜜还甜!
下车的时候,一个人拦住了我,说:“你怎么爬货车呀?这多危险啊!”咳,遇到这种人,真是扫兴!我提醒他,这么说很残忍,原因是:会让一个人的第一次火车之旅,失去美好!
2017-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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