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腊八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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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冰心(1900年10月5日-1999年2月28日),原名谢婉莹,福建长乐人 ,中国民主促进会(民进)成员。中国诗人,现代作家,翻译家,儿童文学作家,社会活动家,散文家。笔名冰心取自“一片冰心在玉壶”。

1919年8月的《晨报》上,冰心发表了第一篇散文《二十一日听审的感想》和第一篇小说《两个家庭》。1923年出国留学前后,开始陆续发表总名为《寄小读者》的通讯散文,成为中国儿童文学的奠基之作。1946年在日本被东京大学聘为第一位外籍女教授,讲授“中国新文学”课程,于1951年返回中国。

1999年2月28日21时12分冰心在北逝世,享年99岁,被称为"世纪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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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粥

从我能记事的日子起,我就记得每年农历十二月初八,母亲给我们煮腊八粥。这腊八粥是用糯米、红糖和十八种干果掺在一起煮成的。干果里大的有红枣、桂圆、核桃、白果、杏仁、栗子、花生、葡萄干等等,小的有各种豆子和芝麻之类,吃起来十分香甜可口。母亲每年都是煮一大锅,不但合家大小都吃到了,有多的还分送给邻居和亲友。

【不绕弯,开门见山,干脆利索。题目写“腊八粥”,就直接写腊八粥。】

【写节日,写某个特殊的日子,不必面面俱到,就取这个日子里印象最深,感触最深的一些细节来写就好。比如,生日时母亲亲手做的一道美食,过年时家里温馨快乐的时刻等等。】

母亲说:这腊八粥本来是佛教寺煮来供佛的——十八种干果象征着十八罗汉,后来这风俗便在民间通行,因为借此机会,清理厨柜,把这些剩余杂果,煮给孩子吃,也是节约的好办法。最后,她叹一口气说:“我的母亲是腊八这一天逝世的,那时我只有十四岁。我伏在她身上痛哭之后,赶忙到厨房去给父亲和哥哥做早饭,还看见灶上摆着一小锅她昨天煮好的腊八粥,现在我每年还煮这腊八粥,不是为了供佛,而是为了纪念我的母亲。”

【煮腊八粥的缘由:一,年底迎接新年清理橱柜,不浪费粮食,二,纪念作者在腊八去世的外祖母】

我的母亲是1930年1月7日逝世的,正巧那天也是农历腊八!那时我已有了自己的家,为了纪念我的母亲,我也每年在这一天煮腊八粥。虽然我凑不上十八种干果,但是孩子们也还是爱吃的。抗战后南北迁徙,有时还在国外,尤其是最近的十年,我们几乎连个“家”都没有,也就把“腊八”这个日子淡忘了。

【作者的母亲,也是腊八去世的。作者也煮腊八粥来纪念自己的母亲。】

【平常日子中隐藏许多不平常的生活细节,写作者很善于把它们分辨捡拾出来,作为写作的素材。】

【动荡的日子里,淡忘了“腊八”,既交代了生活中变故的背景,也添了点波折。“波折”是引人阅读的元素之一。】

今年“腊八”这一天早晨,我偶然看见我的第三代几个孩子,围在桌旁边,在洗红枣,剥花生。看见我来了,都抬起头来说:“姥姥,以后我们每年还煮腊八粥吃吧!妈妈说这腊八粥可好吃啦。您从前是每年都煮的。”我笑了,心想这些孩子们真馋。我说:“那是你妈妈们小时候的事情了。在抗战的时候,难得吃到一点甜食,吃腊八粥就成了大典。现在为什么还找这个麻烦?”

【孩子们煮腊八粥。“我”却已经觉得不必要这么麻烦了。又是一个小波折。】

【文章中小波折的写作,有机融入平淡朴素的叙述中,起到了一个不断激发读者兴趣的作用。】



他们彼此对看了一下,低下头去,一个孩子轻轻地说:“妈妈和姨妈说,您母亲为了纪念她的母亲,就每年煮腊八粥,您为了纪念您的母亲,也每年煮腊八粥。现在我们为了纪念我们敬爱的周总理,周爷爷,我们也要每年煮腊八粥!这些红枣、花生、栗子和我们能凑来的各种豆子,不是代表十八罗汉,而是象征着我们这一代准备走上各条战线的中国少年,大家紧紧地、融洽地、甜甜蜜蜜地团结在一起……”他一面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张叠得很平整的小日历纸,在一九七六年一月八日的下面,印着“农历乙卯年十二月八日”字样。

【“彼此对看了一下”、“低下头”、“轻轻说”;这样的细节描写实在是太传神了。把孩子们成熟长大,有了自己独立的思考生动呈现出来了。】

【孩子们长大了,自觉接受了一种“亲情”教育,传承发扬下去,而且进一步升华到家国层面的“爱国情”。】

他把这张小纸送到我眼前说:“您看,这是妈妈保留下来的。周爷爷的忌辰,就是腊八!” 我没有说什么,只泫然地低下头去,和他们一同剥起花生来。

1979年2月3日凌晨

【纸条是孩子的母亲保留的。写这个细节,其实就是交代了情感传承的过程,也交代了情感升华的原因。】

【“泫然地低下头”,“剥花生”,此时无声胜有声。腊八,这个特殊的日子,腊八粥,这承载着情感的饭食,让作者五味杂陈。】

【作者的外祖母,作者的母亲都是在腊八去世的,敬爱的周总理也是在腊八去世的。煮腊八粥,吃腊八粥,是一种纪念,是一种情感的寄托。这是贯穿全文的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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