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船《半块石榴》
半块石榴
“你吃,你吃......”婆婆满脸堆着笑,横肉推着颧骨把眼睛挤成一条缝。英莲木然地看着这位昨天还是“王大妈”,今天就是“婆婆”的妇人给她殷勤地剥着石榴,果肉一粒粒坠在搪瓷盘中,砸在了鸳鸯的图案上。
隔壁房间传来她丈夫的咳嗽声,婆婆忙不迭地扔下手中的石榴,蹒跚着跑去照顾儿子。急什么,难不成还能把肺咳出来,英莲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把盘中的石榴籽倒掉。她对丈夫没有一丝感情。她是婆婆给卧病多年的儿子买来冲喜用的。她知道自己的命运。
已经渐渐听不见丈夫的咳声了,婆婆过来接着剥石榴。“哎你,你怎么不吃呢!这可是多籽多福啊!我花了这么多钱买你,你怎么着也得给我们家添个孙子呀!”哼,又提钱,你买我是你乐意,我不欠你的,英莲忿忿地想。她这种倔强的态度终于把婆婆气走了,暂时地。
英莲思忖着自己的未来:给他们家当一辈子苦工,伺候这个眼圈发青、气若游丝的病丈夫。“还想让我生儿子?怕是你家少爷都活不完我怀胎十月呢!”她不禁把内心想法说出了声。
她无聊地环顾四周:墙上贴的大红喜字,壁龛中供着的送子观音,鼓鼓囊囊的床单下藏着的大枣和花生,最终目光停在了桌上还没剥完的半块石榴上,粒粒晶莹,红的像血,那是罪恶的颜色,是一个十五岁少女碎成一粒一粒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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