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燕峰《是什么一步步击垮我的父亲》
是什么一步步击垮我的父亲
回到家时,兰眼神暗示我看一下母亲,我目光移到母亲身上,母亲一副茶饭不思、魂不守舍的样子,我问母亲怎么了?母亲无力地说父亲上午被骗走一万元钱。对于平时省吃俭用的父母来说,是多么痛心的打击。我随即给父亲打电话,父亲连忙跟我道说被骗的缘由和过程,仿佛像做错事的孩童一般慌张和着急。骗子起先只是向父亲问路,父亲还好心地带他们到咨询的去处,可是谁知骗子合伙通过佛珠说马上盈利的事项就差进货成本,父亲还是被骗得团团转。父亲知道被骗时,显然为时已晚,又气又急,到处询问骗子的下落,可是连电话号码和地址都没留下的骗子早已一溜烟逃跑了,便无济于事。在烈日灼灼下,父亲骑着电动车焦灼地来回找寻,气急败坏。我们电话里劝父亲先回家休息一下,显然他已是精疲力尽,带着绝望。午后打电话给父亲宽慰他,他说他还在坐等。他想想还有换回的希望,但终究还是落空。我说,他们是守株待兔,你刚好是那只兔子,你现在坐在那边等着也没用,他们不可能回心转意把钱给你送回来。父母沮丧地又跟我重复了一遍被骗的缘由和过程。连连解释头脑很清醒,为什么会糊里糊涂地回家拿钱呢?只是抽了几根对方殷勤递过来的烟而已。他实在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手足无措。他打电话给母亲,想求助于母亲,可是母亲也是茫然失措。而这一万元钱是父亲的血汗钱啊,幸好父亲手头上只有一万元,否则也会被贪婪可恶的骗子骗得空无一物。第二天才想起了报警,只是到了派出所简单的做了个笔录,千般恳求下懒慵地翻看了路过摄像头,仍是无果,而终究这样的案件只能石沉大海。父亲心情低落至极,在老家的亲人们劝我们多打电话安慰父亲,怕父亲胡思乱想。这是多么沉重的打击,趁其不备,直击父亲的胸膛,隐隐作痛。而这样的痛是没有感同身受的。
就像去年,老家的猪圈和菜地被打包卖给了投资商,却换来低额的补贴。父亲多次找村委会请求帮助,却多次遭到推诿和漠视。父亲也打电话给我说起这事,我除了劝导父亲,全然无所适从。一次次的落空,父亲的心理活动是如何的波澜。
十几年前也是这样一场风波,村有一户人家在我家前面盖房子,却占用了我家的菜地,对方理直气壮般地与父亲争夺着那一方土地,结果父亲还是输得一败涂地,对方请了村里的干部撑腰,父亲又被现实打了一个耳光。对方的房子还是强势地盖在父亲的房子的有前面,像堵在父亲的胸前,久久难以释怀。
父亲越来越苍老,岁月无情地改变他的容颜,也吞噬着他的内心,直到千疮百孔。听母亲一次偶然提及,父亲前些年在广州工地时,在捡废品卖钱,却被工地保安误以为是小偷,后背被狠狠地敲击一棒,父亲迟迟地直起身。生活的负担、现实的残酷一点点压弯父母的脊梁。听说母亲诉说,内心无比感伤。我和父亲之间话仍旧不多,又多了陌生,因为父亲总是忍气吞声,把现实的委屈、懊恼、不解、无奈、辛酸活生生地咽吞到肚子里去。
正如蔡崇达《皮囊》在后记中写道:我才发觉,我其实不认识父亲,即使我们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严格来说,我只是知道他的人生,只是知道他作为父亲这一角色在我的生活中参与的故事,我没有真正地看见并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