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胜、赵毓龙辑校:《西游说唱集》

 

  《西游说唱集》,胡胜、赵毓龙辑校,上海古籍出版社2020年10月版。

  目 录

  前言

  凡例

  话本

  唐太宗入冥记

  宝卷

  销释真空宝卷(节选)

  佛门请经科

  二郎宝卷(节选)

  唐僧宝卷

  三官宝卷

  唐王游地狱宝卷

  翠莲宝卷

  真经宝卷

  江淮神书

  袁天罡卖卦斩老龙

  陈子春

  唐僧取经

  萨满神书

  李翠莲盘道

  鼓词

  大闹天宫说唱全本

  石猴演寿图说唱鼓儿词(节选)

  子弟书

  高老庄

  撞天婚

  火云洞

  观雪乍冰

  子母河

  芭蕉扇

  狐狸思春

  盘丝洞

  快书

  反天宫

  石韵书

  通天河

  岔曲

  悟空探路

  十八公

  孤直公

  凌空子

  拂云叟

  杏仙

  牌子曲

  收沙悟净

  参考文献

  后记

  前 言

  自上世纪初胡适、鲁迅等前哲将《西游记》纳入现代学术体系起,专门而系统的“西游学”得以逐渐确立,并形成以百回本为“靶心”的研究框架。围绕“靶心”,现代“西游学”的研究框架又可分成由内而外的三个环形层次带:

  

  《西游故事跨文本研究》,赵毓龙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年版。

  一是对百回本的审美阐释与文化解读,二是作家、版本考证,三是成书、影响研究。可以说,如果要书写一百多年来的“西游学案”,我们必然以这三个层次带为基础展开。

  近年来,前两个层次带的研究“瓶颈”日益突出,可堪腾挪空间也日渐狭窄,学界目光向外围转移,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以蒐集与整理更多的戏曲、说唱、图像资料为主要着力点。

  而伴随着力点的转移,一个新的问题浮出来:我们以文献学方法搜罗各种戏曲、说唱、图像资料的逻辑前提是什么?更具体地说,是用以补充、完善有关百回本《西游记》“成书—影响”的线性轨迹,还是回归具体文本系统的艺术传统与媒介成规,建立新的研究框架或体系?

  第一种选择当然是简便易行的,早在上世纪初学科形成伊始,胡适等人便已基于有限的文献资料,梳理出百回本“成书—影响”的简单轨迹,后来学者只需将更多文本坐标纳入该轨迹,并适当调整个别文本坐标的位置。

  这是“标准动作”,也是“保险操作”,因为百回本作为“绝对”中心的时空位置是确定的,由其分割而成的“成书”与“影响”块面也就是稳定的,只要以扎实的文献学方法为基础,对文本坐标进行“历史编年”,使已有的线性描述越来越“逼真丰满”,也就可以了。

  

  《说唱西游记鼓儿词》

  但今天看来,这一“标准动作”的逻辑前提是存在问题的:它脱离了“西游故事”演化传播的根本语境,预设并放大了百回本《西游记》的能动作用。

  千余年的《西游记》形成与传播史,归根到底是“西游故事”的演化与传播史。无论小说,还是戏曲、说唱、图像,都只不过是参与重述、再现故事的文本系统。在小说系统中,横空出世的百回本《西游记》具有绝高的艺术品位,以及无限的文化阐释空间,它的“干预能力”也确实超出了小说文本系统,甚至不限于文学艺术领域。

  但归根到底,它也只是故事演化传播史上的一个坐标(尽管是最关键的坐标)。打个比方,如果我们将“西游故事”的演化传播史看作一篇乐谱,百回本《西游记》便是乐谱中的一个音符,尽管它是最强音,它的震颤可以扰动整篇乐章,影响其它音符的位序,但这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其音符属性。

  更进一步说,各种“西游”戏曲、说唱、图像资料有属于自身文本系统的艺术传统和媒介成规,也有其特定的传播时空。而在广义的通俗文化语境内,它们分享素材,分享渠道,并进行着频繁而密切的艺术经验交流。不是所有的艺术经验都必然指向百回本小说,也不是所有的艺术经验都必然从百回本小说流出。

  

  《西游记?李翠莲唱本》抄本

  这一点,在“西游”说唱系统中表现得十分明显。如果我们放下成见,放下身段,注目于散落在民间、散落在故纸堆中的“西游”说唱文献,会惊喜地发现,这是一个别有洞天的所在。

  仅从形式上看,“西游”说唱就令人目不暇给:话本、宝卷、神书、鼓词、子弟书、快书、牌子曲……应有尽有。它们基于各自的艺术成规,结合特定条件(风格的、地域的、时代的、信仰基础的),对故事进行了独具匠心的阐释,呈现出故事讲述的各种“可能”。让我们知道,原来“西游故事”的面貌也如孙悟空一般,是有七十二般变化的,绝不止百回本小说呈现给我们的一副“脸孔”。

  而从艺术品位看,“西游”说唱又是“原汁原味”的。它们活跃在民间百姓的口头,根植于他们的心灵深处,体现了他们独有的思维方式,演绎出封闭时空中的“西游故事”。这类故事深刻反映了民间话语体系的自闭性、自足性,以及强大的生命力。它们较之文人话语体系,显得更加古朴、稚拙,映衬着后者的精工、雅致,反而更大程度保存了接近“真相”的本来面目。

  

  《西游记唱词》抄本

  这种封闭式空中的“西游故事”的传播自成一体,与百回本《西游记》的成书轨迹并行,当然其中不乏碰撞、交融,但民间叙事的“惰性”,使得故事传播多出了几分“稳定”性和“连续”性,故事核心的恒定性历久不变。有赖于此,我们借助这些近乎俚俗,带着些须“土味儿”的民间“说唱”,得到了管窥百回本《西游记》成书的另一个视角。

  以大量存世的“西游宝卷”为例,它们既近于百回本,又异于百回本。其关键情节几乎涵盖了小说的主要版块(魏徵斩龙、太宗入冥、刘全进瓜、江流故事),但细节处每每有出人意表的变化。

  这些宝卷中,既有专门讲述唐僧出身的江流儿故事,名为《唐僧宝卷》者,也不乏旁枝斜出的讲述其父陈光蕊的遭际《陈子春恩怨记》(《三元宝卷》),也有讲述李翠莲施钗、刘全进瓜故事者,如《唐僧化金钗》《李翠莲宝卷》。

  

  《西游路引》序

  这其中有关唐僧出身的《唐僧宝卷》与《陈子春恩怨记》及《三元宝卷》(《三官宝卷》)本来同是演述唐僧出身故事,但却“同中见异”。细察其差异处,事关区域神灵(三官大帝)信仰,即便抛开其信仰、仪式不谈,仅考察其对“西游”故事的地域性、民俗化讲述、传播,也是一个有趣儿的话题。

  能对百回本成书有实质性影响的故事,除宝卷外,还有(江淮)神书。江淮神书,作为一个特殊的存在,流传在江淮南通一带,由僮子(巫)祭祀酬神活动中演唱的神仙道化之书,又称“唐书”(“唐忏”)、“十三部半巫书”,其中《袁樵摆渡》、《卖卦斩龙》(含《唐王游地府》)、《刘全进瓜》《唐僧出世》(又名《陈子春》)、《唐僧取经》等几种均属于“西游故事”,而且是具有浓郁地域色彩的“西游故事”,与习见的百回本《西游记》应属不同故事系统,属于“地域性重述”。

  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作品,是在百回本问世之后,经典效应的波及之下而成。如《石猴演寿鼓词》整个下半部都是《白云洞》英玲子故事。属于典型的“神魔”加“才子佳人”故事模式,偏偏硬生生楔进了唐僧取经故事,如果把悟空的戏份改换成任何一位道士或者“大仙儿”,都毫不违和。

  所以只能说,创作者是为了迎合接受者的审美心理,利用了名著的经典效应,巧使噱头。其他子弟书、快书、岔曲等所涉题材,皆可作如是观。当然,从艺术效果来说,不乏成功之作。

  

  《绘图西游记鼓词》

  本次辑录,限于篇幅,只选取了话本《唐太宗入冥记》;宝卷:《销释真空宝卷》(节选)、《佛门请经科》《二郎宝卷》(节选)、《唐僧宝卷》、《三官宝卷》、《唐王游地狱宝卷》、《翠莲宝卷》、《真经宝卷》;江淮神书:《袁天罡卖卦斩老龙》、《陈子春》、《唐僧取经》;萨满神书:《李翠莲盘道》;鼓词:《大闹天宫说唱全本》、《石猴演寿图说唱鼓儿词》(节选);子弟书:《高老庄》、《撞天婚》、《火云洞》、《观雪乍冰》、《子母河》、《芭蕉扇》、《狐狸思春》、《盘丝洞》;快书:《反天宫》;石韵书:《通天河》;岔曲:《悟空探路》、《十八公》、《孤直公》、《凌空子》、《拂云叟》、《杏仙》;牌子曲:《收沙悟净》。

  这其中如《唐僧宝卷》《三官宝卷》与神书《陈子春》;《翠莲宝卷》与萨满神书《李翠莲盘道》等取材上或有重叠处,但不同的艺术种类,不同的处理风格更能使人眼界大开。

  凡 例

  本书旨在为专业研究者和一般读者提供一种体裁相对完备、颇具代表性的“西游说唱”文献辑校本。主要以国家图书馆、国内各高校图书馆、海外藏书机构等馆藏善本以及收藏家、民间艺人等藏、抄本为底本,进行录入、校勘。

  最大限度尊重底本原貌,原文中有不可辨识、费解处,照录原貌以存疑。凡底本漫漶、誊抄、印刷不清之字,均以□号代替。

  因底本以民间艺人手抄本居多,错舛随处可见。举凡明显错讹、脱衍、倒文,均予以改订;如有其他版本可资比勘,择善而从。文末附以简明校记,说明删改、校订依据。

  凡讳字,径改之。其他如“已、己”等形近致误,亦径改,不出校记。

  作为场上说唱文学的案头文献整理,因记音而误之处在在尤多,校订之后,文末予以标记。

  作为民间口头文学传承,许多方言间杂其间(如“哪”作“乃”,“这”作“只”,“如今”作“于今”),为保持作品地方特色,一仍其旧,不做改动。

  全书采用通行简体字排印。异体字皆以更通行者正之(如“仝”皆作“同”)。

  曲牌名皆以【】标注。凡曲文断句,文意和格律俱可通者,从格律;按格律不通者,从文意。

  题记部分对本事、流变、作品存佚以及校本依据作简要说明,以资读者参考。

  后 记

  当年博士论文《明清神魔小说研究》如期完成,我却留下了心魔——关涉“西游”,而未精研。为了这个心结,用东北话说:我开始和《西游记》“杠上”了!这一“杠”就是二十多年。

  

  《明清神魔小说研究》

  随着时光的推移,我搜罗《西游记》相关材料的兴趣儿越来越浓,手里的资料也越积越多,每每有些新的发现。在“穷人乍富”般的欣悦之后,平复心情,开始慢慢地整理。

  2018年《西游戏曲集》交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反响还算不错。之后,便是这部《西游说唱集》的辑校。搜集材料难,整理材料更难。许多手抄本的辨识难度,非亲历者难以想象,真的是一件“磨人”的活儿。

  说起来要感谢的人很多,特别要提的是上海师范大学的侯冲教授。他是当下一位真正的“素心”学者,他的“仪式研究”给了我很多启发。蒙他相邀,参加了2019年在上海师范大学举行的“仪式文献与明清小说工作坊”,受益良多。书中所选《佛门请经科》,即参考了先生的藏本。

  

  胡胜、赵毓龙校注《西游戏曲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18年5月版。

  我的同事赵毓龙博士承担了原本属于我的许多教学工作量,我的博士生李黎,硕士生张智禹、曹智健、王伟、蒋慧想、宋震、王野、吕行、钟子恺、徐硕、冯伟、刘茂雷等则承担了大量的录入工作,没有他们的鼎力相助,如期交稿是不可想象的。

  最后要感谢上海古籍出版社刘赛先生、杨晶蕾女士。谢谢大家的无私帮助!

  在我的“西游”途中,有你们相伴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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