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随笔丨我看见了雪
我看见了雪
我看见了雪。多年之后我还热爱着小时候见过的雪。小时候常将它们含在嘴心,一边颤抖一边哈气。小时候我们都是不喑世事的坏小孩,一到下雪天,除了搞破坏,就是干坏事。我们将参天大树头顶上的雪用力地摇下来,又将黄叶上的雪无情地踩疼,再将白茫茫的雪原画出一幅幅难看的涂鸦,奶奶总是拿着扫把追着我打,直到她滑到在地上,我才不情愿地将奶奶拉起来。我常带着我的狗走在茫茫深林,听雪和落叶在空中演奏的交响曲,小脚踩在地上,一路咯吱咯吱作响。小狗比我还善于破坏,它四处乱窜,带着鬼子进村一样的嚣张,将雪原中完整的城堡,放肆地蹂躏成废墟,然后对着天空低吼两三声……
我看见了雪。早晨醒来,窗户射进来的光格外刺眼,我还以为阳光再次降临了寒冬的阳台。时钟已经指向十点半,打开微信,远在盐城的朋友告诉我西安下雪了,朋友圈的人都在发雪景照,我惊喜地跑到窗边,外面真的下雪了,小区楼下银装素裹,,所有的树与草木,看不见了,所有五彩缤纷的颜色,也只能被统一成端庄的模样。我的心像久逢甘霖一下子湿润起来,满身热腾。
我看见了雪。迫不及待地想触摸到2016年的第一场雪,胡乱穿戴上衣帽,顾不上吃饭就匆匆出门了,去一个我认为雪下得颇有情味的地方。一路向南来到了长安区。我很钟情长安区的雪。大学四年在长安区的一座山上求学,对长安的积雪有着很痴迷的怀恋。踏着雪的步调,心底所有的疲惫,全部升腾进了雾气之中。一下车,我就立即加入了堆雪人的行列,尽管我和一些孩子从无交际。孩子们对雪人所向往的情愫,就像从没见过雪的南方人,对北方最向往的追寻。很快我们携手堆好了雪人,我将自己蓝色的围巾,送给了这个并不难看的归来者。
我看见了雪。我拍了一些俏皮的雪照,发到朋友圈里,大家都说我是长不大的孩子。我还没来得及回应一句话,就有朋友替我说出了心声:左右是一个能大能小的人,心大时,他是大人,心小时,他是小孩。很喜欢这段话,在白雪皑皑的冬天里,任何人都是雪的孩子。坐公交回家时,我发现很多人的头上、眉毛上、帽子上、书包上落了很厚的雪,有的人头发上结了一层很薄的冰凌,他们也不愿将雪打落,让这些涉世未深的雪孩子在人们的怀抱里躺一会儿。雪迷恋上了不同年龄的人,人们也用充满暖意的心情接纳了雪。
我看见了雪。冬天应该有冬天最美的样子,比如雪,镜头里飘飘洋洋的雪,它们落在学生们的眉毛上和头发上,活生生的一群雪美人,被雪包裹得严严实实,青春的模样真好看。落在枯叶的背面,我清晰地看见了冬季的年轮。落在铜狮子的周围,好威风的一只雪狮子,屹立在风中巡视行人。冬天应该有冬天诗意的样子,比如雪,唐诗宋词里的雪,红泥小火炉里沉醉的雪,远处被雾气笼罩的山水被润格成水墨时孤寂的雪,白绵绵的花朵遗落在手心化成诗句的雪。大雪封住了来时路,坐在公交车里,一路温暖。我发微信问同城一个喜欢写诗的小学生:在你心里,冬天最美的样子是怎么样的?肯定是今天这样的啊,很大很大很深很深,最好能下三天三夜……啊,绝美的三天三夜,和安徒生的童话里一模一样的冰雪王国。
我看见了雪。有个别南方朋友说他们从未见过雪,而且是长安这样的,突如其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雪。我轻轻应答:眼睛看见的雪,只是最初的看见。如果一个人能将所见的雪,也从心里干涸的地方邂逅,那才是最美的看见。
我看见了雪。在到达家门口之前,我找了一块最干净的地方,挖了一小截雪,含在嘴里,甜在心底。
原载《少年月刊》2017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