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59杜甫五律《西山三首》读记
杜甫五律《西山三首》读记
（小河西）
此诗作于广德元年（763）十二月松州被围时。西山：今成都平原以西，岷江及大渡河上游诸山统称。唐时为吐蕃与大唐边界。《读史方舆纪要》卷67：“青城山。县西南五十里。连峰接岫，奇胜不一。为郡境之巨镇。自是而西南有成都高台、天仓、天国诸山，又有圣母山及便傍诸山。便傍山外即为番境，盖天所以界华夷也。”此组诗写吐蕃寇边围困松州，也写官军御敌补给困难，还写了作者的忧虑和愿望。
彝界荒山顶，蕃州积雪边。筑城依白帝，转粟上青天。
蜀将分旗鼓，羌兵助井泉。西戎背和好，杀气日相缠。
彝界：彝族的边界。此处指归附诸族地区。
蕃州：唐时以周边归附诸族设置的州，多数是羁縻州，也有正州，但以部落首领世袭刺史、司马。唐时仅松州最多时就有104个蕃州。《旧唐书-地理志》：“松州，下都督府。隋同昌郡之嘉诚县。武德元年置松州。……据天宝十二载簿，松州都督府，一百四州。天宝元年，……改松州为交川郡。乾元元年复为松州。”“松州都督府，督羁縻二十五州。旧督一百四州。”《塞下曲》（唐-李益）：“蕃州部落能结束，朝暮驰猎黄河曲。燕歌未断塞鸿飞，牧马群嘶边草绿。”
筑城：设置建立的军或镇。《新唐书-兵志》：“唐初，兵之守边者，大曰军，小曰守捉，曰城，曰镇。而总之者曰道。…其军、镇、城、守捉皆有使。而道有大将一人。曰大总管。已而更曰大都督。”
白帝：西方白帝少昊。此处同青天。
转粟：运输粮食。《喻巴蜀檄》（汉-司马相如）：“郡又擅为转粟运输，皆非陛下之意也。”【参考：《请减三城戍兵疏》（唐-高适）：“平戎以西数城，邈若穷山之巅，蹊隧险绝，运粮于束马之路，坐甲于无人之乡。”（平戎城，今理县西北鹧鸪山东侧。平戎以西尚有明威、柔远、万安三城。）】
羌兵：指归附诸族士兵。
井泉：《礼记-月令》：“天子命有司，祈祀四海、大川、名源、渊泽、井泉。”《送流人》（唐-张籍）：“拥雪添军垒，收冰当井泉。”《送单于裴都护赴西河》（唐-崔颢）：“汉驿通烟火，胡沙乏井泉。”
西戎：指吐蕃。和好：和睦友好。唐和吐蕃有两次和亲。所谓舅甥之国。《秦州杂诗》（杜甫）：“西戎外甥国，何得迕天威。”《对雨》（杜甫）：“西戎甥舅礼，未敢背恩私。”
大意：归附诸族的边界在荒山顶，众多蕃州都在雪山边。朝廷筑城在高高的山上，为戍边军队运粮难于上青天。蜀将分兵御敌，归附诸族兵士协助寻找水源。吐蕃违背了和睦友好，杀气腾腾日日相缠。
诗意串述：首章写西山战事。前二联写西山环境。西山是西部边境，有很多“蕃州”（包括羁縻州）。归附的诸族生活在“荒山顶”和“积雪边”。（荒凉寒冷）。朝廷在高山上建了若干军城，为这些军城运送粮草难于“上青天”。（补给艰难）。后二联写西山战事。蜀将在分兵迎敌，归附诸族战士也在支援官军。（战斗正酣）。吐蕃违背了和睦友好，杀气腾腾日日纠缠。（战之原因）。（战争是吐蕃挑起。官军在分兵御敌。条件艰苦，补给艰难。）
辛苦三城戍，长防万里秋。烟尘侵火井，雨雪闭松州。
风动将军幕，天寒使者裘。漫山贼营垒，回首得无忧？
三城：松州、维州未陷前为防守吐蕃设立的三个军镇。
防秋：古游牧族趁秋高马肥时寇边，边军此时特加强防守，谓之防秋。《虢州送天平何丞入京市马》（唐-岑参）：“习战边尘黑，防秋塞草黄。”《对雨》（杜甫）：“雪岭防秋急，绳桥战胜迟。”
烟尘：烽烟和战尘；借指战乱。《七契》（梁-萧统）：“当朝有仁义之师，边境无烟尘之惊。”《燕歌行》（唐-高适）：“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火井：盐井。《蜀都赋》（晋-左思）：“火井沉荧于幽泉，高焰飞煽于天垂。”刘逵注：“蜀郡有火井，在临邛县西南。火井，盐井也。欲出其火，先以家火投之。须臾许，隆隆如雷声，焰出通天,光辉十里。”【《元和郡县图志》卷31：“邛州。临邛县，紧。郭下。…火井，广五尺，深三丈，在临邛县南一百里。以家火投之，有声如雷。以竹筒盛之，持行终日不灭。”】
使者：指朝廷派往吐蕃之使者。《新唐书-吐蕃传》：“明年（广德元年），使散骑常侍李之芳、太子左庶子崔伦往聘，吐蕃留不遣。”
裘：《说文》：“裘，皮衣也。”《善哉行》（魏-曹丕）：“策我良马，被我轻裘。”
大意：多年来，三个军城辛苦戍守，万里边疆辛苦防秋。今天战火已烧到邛州火井，雨雪中敌人已围困松州。冷风吹动着将军幕帐，寒气穿透了使者皮衣。漫山都是入侵者的营垒。回想前因后果，岂能不使人担忧？
诗意串述：次章写松州之围。前二联写吐蕃寇边。为“防秋”，在西山前沿曾设立三军镇。然而吐蕃打过来了。三军镇已为贼军占领。现在战火已烧到盐井，贼军已围困松州。（形势危殆）。后二联叹安边无策。将军出动，战事不利。使者出使，和谈无果。现在“漫山贼营垒”，一旦失去松州，后果不堪设想。怎不让人忧心如焚！（吐蕃如果再打到彭州，成都平原即暴露在吐蕃面前。）
子弟犹深入，关城未解围。蚕崖铁马瘦，灌口米船稀。
辩士安边策，元戎决胜威。今朝乌鹊喜，欲报凯歌归。
子弟：指从军者。《史记-淮阴侯列传》：“三秦王为秦将，将秦子弟数岁矣。”《题阳人城》（唐-吕温）：“天下起兵诛董卓，长沙子弟最先来。”
蚕崖关、灌口：《元和郡县图志》卷31彭州：“导江县，望。东至州五十八里。…灌口山，在县西北二十六里。汉蜀文翁穿湔江溉灌，故以灌口名山。又灌口山西岭有天彭阙，亦曰天彭门，两石相立如阙，故名之。…蚕崖关，在县西北四十七里。其处江山险绝。凿崖通道，有如蚕食，因以为名。…灌口镇，在县西二十六里。后魏置。自观坂迄千顷山，五百里间，两岸壁立如峰，瀑布飞流，十里而九，昔人以为井陉之厄。”
铁马：披甲战马；借指强悍勇猛的骑兵。《石阙铭》（梁-陆倕）：“铁马千群，朱旗万里。”李善注：“铁马，铁甲之马。”《书愤》（宋-陆游）：“楼船夜雪瓜州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米船：运粮船。《哀江南赋并序》（北周-庾信）：“陶侃空争米船，顾荣虚摇羽扇。”
辩士：能言善辩之士。《庄子》：“辩士无谈说之序，则不乐。”《辩士》（唐-贾岛）：“辩士多毁訾，不闻谈己非。”
元戎：主帅。《六月》：“元戎十乘，以先启行。”朱熹集传：“元，大也。戎，戎车也。”《出塞》（隋-虞世南）：“上将三略远，元戎九命尊。”《严中丞枉驾见过》（杜甫）：“元戎小队出郊坰，问柳寻花到野亭。”
乌鹊：喜鹊。古以鹊噪而行人至，因常以乌鹊预示远人将归。《西京杂记》卷3：“乾鹊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嘉小。”（乾鹊即喜鹊）。《得弟消息》（杜甫）：“浪传乌鹊喜，深负鹡鸰诗。”《镇江别总领愚子催归》（宋-戴复古）：“老妻悬望占乌鹊，愚子催归若杜鹃。”（也有说“乌鹊”指乌鸦与喜鹊。唐人也有拜乌之俗。略。）
大意：士兵仍在向深处突入，关城并没有解围。然而蚕崖关的战马瘦弱，灌口镇的军粮补充不足。善辩之士快出安边之策。军队主帅展示决胜威力。今天早上听到了喜鹊的叫声，是不是在报告官军即将凯旋而归。
诗意串述：末章忧松州失陷。前二联写战事危急。松州官军被围。外围官军还在深入。但粮草补给困难。“深入”的战马乏草战士缺粮。（这仗咋打？）后二联写希望。杜甫希望辩士快点拿出“安边策”。领兵元帅（高适）快点打出“决胜威”。杜甫说早上他听到“乌鹊喜”，莫不是官军打赢了要凯旋归？
此诗写作时，西山之战还在进行。杜甫知道补给困难战事艰难但渴望官军胜利。杜甫此诗写了担忧写了着急也写了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