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旧事

老绍兴，醉江南

余秋雨曾说:“中国的历史文化名城很多，但是如果撇去皇城气象而仍然能保持高品味的就少而又少了。在这之中，既有高品味文化的聚合，又能延伸至近代，便只有一座城市，那就是鲁迅先生的故乡——绍兴。”

小巷与老酒，清风和自由

我在鲁迅故里的小巷中和埋在泥土中的酒一起，无忧无虑地长大了。

绍兴，一个让你忘记时间的存在，却又无处不流淌着时间魅力的地方。这座有着两千五百多年历史的文化城，在这里可以找回童年时简单而纯粹的快乐。

阳光挤进窗户的缝隙，我醒来穿上厚实的衣裳，一个人坐在河边的桥上，石板上，也攀上高高的杨柳，等待着第一缕阳光的照耀，在从未有过的清晰之中，似一场化不开的梦，所有烦恼都会被梦带走。

冬天匆匆忙忙地来了，没有我的邀请。倘若冬雪霜降一夜的工程，也会被阳光柔情的几分钟所消化。在晨雾中滚动着寒冷的湿气，夜灯依旧亮起，来往的车辆眨着眼睛，不怕冷的大树依旧挺立着，像是在眺望，又像是在等待，漫步过公园小径，路边的花儿对我招手，我不觉向他们走近，在丛林中突然钻出几个小孩，又消失在一片苍白之中。

绍兴浙农商院操场上的雪人儿

我家在临河边，早晨尾随着金灿灿的江水，远方就是集市，眼前的世界发白了不少，在风的吹拂下汽车鸣笛声渐响渐远。只嗅到寒意中丁香的味道，迫不及待想吃早饭了，肚子早已不耐烦地叫着。

炊烟从谁家囱顶升起，太阳从湖面沐浴完出来，远方的世界，犹如一位淡妆浓抹的女子，用薄纱掩了自己容颜。我置身于那条熟悉的小巷，走向漫漫人烟的市场。小巷子里冬天的集市也早早开始沸腾，在床上赖着不起的人不能知道，油条在锅里像个水手，侧泳仰泳；流浪猫趴在包子店上，卧在氤氲的阳光和蒸汽中；豆腐脑像女子洁白的肌肤，含在嘴里仿佛躺在沙滩，沐浴海风。我在茫茫人海中瞧见母亲了，母亲也总早早出门，一种自然的亲情温暖着彼此。

吃完早饭后，斟酌了一篇散文，写到眼泪慢慢浸湿了白纸，想到终有一天，我会回不去了，我会离开这令我留恋骄傲的地方，我会离开这父母叮嘱的地方，总会蓦然间泪流满面。

绍兴黄酒博物馆——“品”石

层林叠翠，叶下空阶，寒风扫落了哪户人家的落叶，在阵阵凉意中，她皱着眉，我知道她有好多心事不愿意和我提起，她会说“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好的。”藤蔓爬遍了墙的每一寸肌肤，雨点蹦上屋檐下的蛛网。

我看母亲出去了， 在我心情差到极致的时候，一个人在被窝里慢慢将回忆拖进来。“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满头白发掩不住她一身书香，我咿呀学着，盯着母亲额边的那颗痣，犹如湖心误投的一枚石子。那时候我有多么地讨厌母亲，写完散文后还要我画画。

我真的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刚和邻居家小孩玩了一会儿，他指着我的画大笑，在我的画图本上涂鸦，转眼时间就匆匆地过去了，外面的风依旧很凉，我听见母亲喊起我的名字，交织着种种的吆喝声。

被母亲叫出去了，拗不过她。桥头回来了不少工人，也看见了爸爸。母亲便和我讲：“你看看他们这么冷的天气，还要工作一整天，手都冻出疮来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读书……”还好此时骑着电动车的老人叫母亲去搓麻将，便结束了一场唠叨。

绍兴古城北大院

水墨临摹，笛声悠扬

舟从远方慢慢飘了过来，它似乎嘲笑我们太清闲，它的笑容早已映在水中。叔叔在船上，又为我们送来了自己种的瓜果，太自然的事物本不该用文字来描写。绍兴一天天的变化，像恍惚消失在我眼前一样，夏天在家门口乘凉，趁爷爷打盹的时候，偷偷尝一口黄酒；冬天跟着小伙伴去捉螃蟹，交给妈妈入酒做醉蟹。但从前的旧书，我仍会像傻子一样一本一本地翻阅着，试着寻找曾经的足迹，像这淡淡的水墨画，随处可寻，我竟也会一笔一画临摹着……

在那远方幽静而又深远的竹笛声中，一阵阵残鸣打碎了落日轮廓，大地沉睡着。踏着古城的小巷回家，清风一吹，街上晾晒的酱货、霉干菜、臭豆腐全都飘到了鼻子底下。记得小时候学父亲一起“吃老酒”，总是把母亲给气的，我会逃到小巷子里，坐上乌篷船，放眼望去皆是青瓦白墙的老房子，那些乌色的霉斑提醒着你，它们是绍兴本来的模样。等到入了夜，还可以坐着船去听鲁迅笔下的一场社戏。

“将来有一天你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不能回家，会不会忘了我？”一心想着出去玩耍的孩子，努力挣脱他的母亲。母亲张开双手：“只要你将来有出息、成器，及时忘了我，我也不怪你。”小巷子里灯火通明，也不怕黑，透过园林背后模糊的窗纸，母亲仍忙于对付调皮的无止休的针线啊！

孤舟唱晚，蝉意绵绵

鲁迅故里的冬天和夏天是一样的。桥上邻居谈话会在晚饭后整点开播，虽不在同一频道上，但各有意思。老人在桥上谈论着杨家将，迎来一阵阵掌声；也有的醉汉弄个快板，用绍兴话说上一段，总是费尽口舌；老夫老妻在灯光下，虽不曾手牵着手，但几十年来的默契和配合，足以在路上留下韵脚；小孩眉飞色舞地举着烤鱿鱼，迎来一阵阵追逐打闹声，待在石桥边台阶凉了，母亲也总在桥上坐坐，别以为冬天的人们只会在被窝里，一只手机，断隔外界一切语言；一把铁锁，把门内门外的人分成两个世界。

我家对面有一座亭子，湖水平静的像睡着了一样，杨柳低头对视着，他用纤细的枝条挡住外界的酷寒，在里谈话的人只会觉得暖意融融，并不想睡。而水手不同，整个村庄被一条小河围绕着，他可以在大船上顺流而下，桥洞里遇上熟人并吆喝几句，可只见篙对篙，脸对脸。黄发垂髫，也是田间走走之人，没有压力和烦恼，真叫人羡慕。湖面上映着一排排房屋的倒影，直到东方发白才有睡意。却新人湖边捣衣，阳光洒下一片金子，波浪将其折叠，折射到布满青苔的墙角上，诗人描写江南“山光叠翠，水色脱蓝。”

绍兴王阳明观象台

绍兴城有故事，绍兴人有风骨。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如今埋葬在绍兴会稽山麓；绍兴的好山好水，养出了古代的四大美女之首——西施；陆游的《钗头凤》道尽与唐婉的凄美爱情；书圣王羲之笔下有《兰亭集序》，辛亥女杰秋瑾口中有“革命要流血才会成功”的豪言壮志，在生命尽头从容就义。

真希望我能永远活在这里，或在这里永远地死去。

绍兴西园

冬瑞亭

珍馐和美酒，不如孤独和自由

原创作者：何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