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事儿丨李淑云：世间最美的韵律

“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每次读到这句词，总会有一种好听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边。

那声音来自很多年前的一个重阳节。

记得那天傍晚，我在水果摊上买了一挂香蕉，又称了点炒花生，打算去姨妈家。

我工作的那个小镇离姨妈很近。十五分钟之后，我已经坐在姨妈灯火通明的小院里。

家里只有姨父、姨妈和姨妈的婆婆三个人。按辈份我称呼老人奶奶。老人已85岁高龄，耳不聋，眼不花，唯一遗憾的是牙齿全掉没了（那个年代还不流行满口假牙）。

姨妈去做饭。我买的花生放在面前摆着茶壶茶盅的小饭桌上，姨父剥了两粒放在嘴里，之后再没见他往嘴里放过。而是将剥好的花生米，用手捻去红皮，放在一只闲茶盅里。很快剥满了一茶盅。

姨父端着茶盅去了屋里，我也跟了过去。

西里间的门敞开着，姨父在案板上擀着什么，走近一看，原来姨父在擀花生米。

案板上，白白胖胖的花生米挨挨挤挤，争着抢着往姨父手中的小面轴底下跑，姨父用面轴一一摁碎，接着用两只手来回擀，直到擀成细细的面为止。

“擀成面做啥？”我问姨父。

“给你奶奶吃。”

那一瞬间，我仿佛误闯入仙女浣洗、花香满径的绮丽美景里，再也不敢出声，唯有一股暖流在我心底潺潺流过。

一茶盅花生米，很快被姨父细腻的情感碾成了细面。姨父又往里面撒了一些白糖，用汤匙搅拌均匀。

小饭桌前，老人用汤匙将花生面送进嘴里，笑着说：“又香又甜！”塌陷的双腮也跟着应和着——亦分明像在告诉我们：“他没有撒谎，我品尝到的的确是从未吃过的八珍玉食！”

很多年后，我一直牢记着姨父擀花生米时那难忘的一幕：

一米八的大个子，弯弓着身子，像一支憋屈的许久无法射出的箭。两只长长的胳膊前前后后来回荡着，像一双潇洒的自由自在的船桨。

我听过的世间最美的韵律便出自那里。

（已载10月15日《德州晚报》）

■作者：李淑云  ■编辑：王晓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