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仁敢作品《精制的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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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制的卡片
文/张仁敢
我很小的时候,识文断字的父亲,就期盼我长大能用墨水养活自己。于是,将废纸盒剪成方方的小卡片,在上面用黑水写上“金木水火土、大小多少、上来下去”等笔画简单的字,教我每天读上四到五个。一段时间后,便增加到十头八个,还时不时地抽查我。说来也怪,当时我的记性特好,从来没有读错过。四五岁的光景,就能读出百十来个字了。乐得父亲逢人就夸:孺子可教!
六十年代初期,当时的经济水平比不上现在,穷乡僻壤的书店,很难看到小孩用来识字的卡片,即使有,囊中羞涩的父亲根本掏不出钱来给我买。现在大小书店里图文并茂的卡片琳琅满目,有的卡片还能发声,真是奇妙。我时常感慨:生不逢时。
儿时起,我对卡片便情有独钟,一旦在哪儿遇见,不得不注目一番,能够拥有,更是欣喜若狂心旷神怡。我的书室里,珍藏着各式各样的卡片:有动物的,也有植物的;有山水风景的,也有花鸟虫鱼的;还有名人字画、格言锦句等等。这些卡片,大部分是我掏钱买的,也有不少是我死皮赖脸向别人讨要的。我书室里陈列的卡片,在我们这个不大不小的乡镇里,堪称一绝。我时常以此作为在同事面前的炫耀之本。
退休之后,我经常沉浸在书室里把玩卡片,常被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老伴嘲讽为书呆子。
也许是今生与卡片真的有缘吧,近两年,接送孙女到学校读书,经常遇到成群结队发放卡片(各类宣传单)的美女帅哥,无需我讨要,他们总是满脸堆笑将卡片往我手中揣。尤其是孙女开学和放假前的一两个星期,卡片像潮水般的涌来。每次接孙女,我总会收获一大抱卡片。这些卡片确实凝聚着制作者的超人智慧,不仅质料上有讲究,而且形式上有创意,尤其是内容上,更是振聋发聩诱人瞩目。
每天孙女放学归来,她忙她的作业,我就忙我的卡片整理,重复的捆好堆积起来,待一段时间送往废品店,这些多余的卡片,一学期还能创收百儿八十的呐。
我出于好奇心和对卡片由衷的感情,认真研读了这些卡片,从中增长了不少见识。
我将这些卡片进行了归类(本人未读过《归类学》难免出现错误)。
体艺类:跆拳道、截拳道;游泳;乒乓球、排球、篮球;围棋、象棋;绘画。
艺术类:唱歌、跳舞;吉他、笛子、手提琴、钢琴、风琴、葫芦丝、古筝、二胡、珍珠鼓。
同步课程补习:汉语拼音启蒙、作家基地、数理化高手、英语强化班。
还有精美餐饮类、学区住房销售类、洗化美容类、学生手机优惠类。
名目繁多,不胜枚举。
我以为:招人眼球的不是卡片的外观,而是卡片上的内容。从中择出三例,供诸君欣赏(内容有删减)。
某家教机构:师资最优秀;环境最优美;管理最科学;实力最雄厚。
某舞蹈培训中心:只要孩子来,莫愁不成才。本培训中心确保你的孩子成为“黄豆豆”。本机构已有4000名学员参加过中央电视台《星光大道》栏目。
某绘画辅导班:你想让你的孩子成为齐白石、张大千吗?赶快报名,勿失良机。
这些大致雷同的宣传语,对家长的诱惑力和震撼力真的难以低估。这座热闹繁华城市中大部分孩子,带着家长的热切希望和极端无奈的心情走进了光怪陆离的培训中心。
闲得无聊时,将卡片上的精彩字句反复诵读,总觉得有些地方值得商榷。
清晰记得,小学语文老师告诫我们:“最”是一个程度副词,可以理解与“顶”字意义差不多。她还叮嘱我们:这个词不可随便使用,用得不好,不仅会产生用词不当之嫌,还会引起非议,甚至违反《广告法》。卡片A上出现的“最优秀、最优美、最科学、最雄厚”的字样,在其他几家制作的卡片上,也有同样的内容,那么,究竟谁是“最”呢?再说,“最”字的标准是什么,又是哪家主管部门认可的呢?
B卡片上“4000名学员上《星光大道》” 一说能站得住脚吗?据本人多途径论证,这家舞蹈培训中心,所居城市总人口仅有20多万,而且类似这家培训中心有20余家,你一个小小的机构就有4000多名学员上《星光大道》,这种吹破牛皮的说法连鬼都不会相信,你又有什么能耐、什么把握确保孩子成为“黄豆豆”呢?!
在校门口,时而听到一些家长的窃窃私语:我们的孩子,压根儿不乐意假日补课,科任老师逼着他去,不去就给孩子使脸色。
家教中心,根本不是为了给孩子补习功课,而是为了充实他们的腰包。
可不是嘛,我们巷子里那个科长老婆,把“喝酒”写成“渴酒”,把“酗酒”读成“凶酒”,还办什么补习班呢,简直是误人子弟。
愚以为,这些私下议论,比卡片上精心创造的词语实在很多。
我只是一介无名小卒,无力的胳膊扭不过有力的大腿,只能在心里同情广大的家长学生们,并祈求那些主管教育的大人先生们,能深入基层走一走、看一看、查一查,体恤民情,了解民生!
本人自认为势单力薄,但正直和善良驱使我代表广大的学生家长和无数失去自由空间的孩子,从心底里发出呐喊:莫让缤纷的卡片遮挡住灿烂的阳光!
作家档案
张仁敢,1955年生。江苏省高邮市人,中学一级教师。酷爱文学,曾在《江苏教育》《语文教学》《扬州日报》《高邮日报》和十多家网络平台等各种媒体发表数十篇教育教学论文及数十篇(首)散文、小说、寓言和诗歌等文学作品。自信:文学创作绝不是为了沽名钓誉,也不是要证明自己有什么才能,而是记录生活、感动生活和回馈生活的一种方式,是内心世界与现实生活的一种互动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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