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梅斋：红楼梦第一回中的诗词韵文（二）

红楼梦第一回中的诗词韵文（二）

作者：伴梅斋

2007年6月6日星期三

因为要列举原文，篇幅太长，只好分做两篇来发。

玉在匮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

脂批曰：“表过黛玉则紧接上宝钗”，又曰：“前用二玉合传，今用二宝合传，自是书中正眼。”偏偏贾雨村表字时飞，暗隐的假实非的意思，用在这里，却令人生疑。红学有薛宝钗改嫁贾雨村之说，当本于此。我倒觉得，作者未必有这个心，雨村与宝钗可成夫妇，也实在让人无法想象。

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中秋之夜，贾雨村吟出此句，甄士隐闻之，便道雨村“飞腾之兆已见，不日可接履于云霓之上。”诗言志，有志者事竟成，古今同遵此理。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子孙谁见了！

“可知世上万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甄士隐只听到“好”、“了”二字便已大彻大悟，我辈世人，自幼读此文，可背可诵，竟尚未悟！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甄士隐这段好了歌的注解，在书中地位很重要。原因嘛，主要是脂砚斋在这里认真地评说了一番，而且直接点名，哪一句讲的是书中哪个人物。比如“黄土陇头送白骨”这句后注：“黛玉、晴雯一干人。”“展眼乞丐人皆谤”句后注：“甄玉、贾玉一干人。”“作强梁”注：“柳湘莲一干人。”“锁枷扛”注：“贾赦、雨村一干人。”“紫蟒长”注：“贾兰、贾菌一干人。”如果不是后人难见书之全豹，这段文字未必能引起人们太大的重视。

本来第一回中的诗词韵文已经不少了，不过评语中的这首诗也相当重要，不能不提一下：

浮生着甚苦奔忙，盛席华筵终散场。

悲喜千般同幻渺，古今一梦尽荒唐。

谩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

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

脂砚斋评书的字里行间，透露出他是作者非常亲近之人，而且与作者共同经历过书中所写之事。据猜测，脂砚是位女子，就是雪芹之妻。若论书中人物，她应该是史湘云的原型。“因麒麟伏白首双星”，这一个回目就把事实显露出来。

同命同运，同生同死，共同经历了那么多悲欢离合，其中苦辣酸甜的滋味，她自然能品得出，读得懂。“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评《红楼梦》的诗有很多，再没有这两句写得痛切。书者以血书，评者以血评，读者又怎能不以血来读呢？

读到伤心红满袖，庭前竹叶俱生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