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梦斋文存（一）

1大石山房记

天下厚实而奇者，莫如山石也。盖从大处视之，家国之喻，盘而弥固，《荀子》云：“国安于磐石。”小处视之，云根之比，秀而崛奇。张协《杂诗》云：“云根临八极。”此亦止状其大略也，至若论之道法，则谓阴阳之义，阴中之阳，阳中之阴，衡而静止，环天下之物，乌有出其右者也。是故，士子文人，僧侣仙家，莫不依此结庐，司空图诗云：“云根禅客居，皆说旧吾庐。”殆亦此意也。

大石山房去城西数里，筑于虞山之腹，乃明季严讷故居，倚卧石而构，因以名之。其子严天池氏，雅善琴乐，枕石鼓琴，雅歌徒咏，大著良声，乃启虞山琴派一脉也。起而视其处，楼阁掩映，翠华浥晔，蔚然深秀，最有胜焉。登楼而上，望远可观烟云之变幻，草木之纷披；居清可赋诗以遣怀，读书以修身，皆得其乐也。此亦自然之道静，夫君子之所，知止则静耳。

吾友李纯君，怀风人之姿，修仁尚雅，清朗横绝，借楼以结客，素瓯陈几，丝桐置案，一时游士相从，或品茗论艺，或鼓琴而歌，相与浮拍跳踉，淋漓顿挫，皆极其致也。尝自谓：“吾乃闲人也。”夫浮利之世，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闲者几何。唯智者乐山，仁者乐水，方得闲之真意也，若此，复何求哉。余不避浅陋，述文广其居张其义者，乃谂诸君子知其之所在也，是为记。

甲午仲春采芦道人记于京西拾梦斋

2诗写今虞菱花雅集书画会展记

古贤尚学，所言者，五经六艺之贯通也，故能俯仰天地，纳自然之气韵。爽籁清扬，层云生于胸臆；逸情跌宕，焕彩驻于毫端。夫为艺者，岂一笔一墨之技哉。若藉山川之灵秀，抒怀命笔，视之如锦绘，闻之若芝兰，听之如丝桐，艺苑青钱，笔墨天成，方得神品矣。

海虞地处苏南，襟江带湖，山秀田腴，人杰地灵，山川人物相乎骀荡，诗有钱牧斋之沉郁，画有黄子久之高逸，名公望族，一时辉映。故乃积淀弥深，风雅长盛，水墨陶写性情，文辞昭回云汉，经编纬织，蔚然大观。虽数历朝代迭替，亦无损其一脉斯文也。近人曹公大铁以菱花馆承风骚之义，聩源发波，崩烟决云，门下英才辈出，延至今日，复有菱花雅集之盛。夫为雅集者，启谈艺之风，尚为学之道，旨在养气，以葆有自然之性情也，刘彦和云：“是以吐纳文艺，务在节宣，清和其心，调畅其气。”海虞乃仲雍故里，其地钟灵毓秀，士子文人，雅好艺事，以淡泊之心洗尘嚣之状，每有集，殊多妙品，积年余，翰墨淋漓，若佩响兰芳，流离炫烂，故亦陈展，以飨同好，并嘱余述文以记之。

嗟夫，世人不惮烦于利者，甚矣，若此沉潜尚雅者几何。熙熙之世，幸存此枝秀于艺林也，是故，仆亦不避鄙陋，率意成篇，或使后来者，有感于斯文矣。

甲午仲春采芦道人记于京西拾梦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