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雅名的街巷

每条街巷名字的背后,都隐藏着一个过往故事,有的仍流传,有的已淹没。
太原以“敦化”命名的街巷有八条之多,诸如敦化巷、敦化南巷、敦化东巷、敦化北路等等。其中最长最宽者莫过于敦化南路。其得名于敦化坊村,因其路北端终至该村之南,故名。明之前,今敦化坊村一带,并无村落,为荒草滩。明初,晋王朱的爱妃谢氏去世后,遂埋葬于此。后晋府凡凭吊祭祀谢氏亡灵之时,所乘马匹均在此饮喂圈牧。久而久之,便有为其放喂马匹者居住于此,并得名东马片,亦称东马房、东马棚等。及至清代,一位张姓的富有进土,选中这里修建了“思居别墅”,觉得“东马房”之名俗而不雅,便改“马”字为“化”,取名“东化坊”,取“化马为龙”之意。但与之交往的一些文人学土们,又以为“东化”太白,选取二字谐音“敦化”为名。河西摄乐村,原村名已无人知晓。相传五代后唐灭梁时,村民为躲避战乱而流离失所,村庄被夷为平地,人谓此村已失落,故名“失落村”。后人因名不雅,谐音雅化为“摄乐村”,寓意“摄取快乐”。
类似的情形还有位于解放路的韶九巷,显然这是由烧酒巷更名而来。过去以手工作坊、集市贸易命名的街巷,还有帽儿巷、大小剪子巷,大小铁匠巷、靴巷、盘碗巷、酱园巷、炒米巷、猪耳朵巷、锣锅巷、阴阳巷、馒头巷、牛肉巷、豆芽巷、棉花巷、米市巷、柴市巷等等。位于柳北的依仁巷,本为狭窄,而巷口的一株古槐也逐年增粗,以致防碍交通,二人相遇需侧身,俗称“一人巷”,有好事者嫌名太俗,遂于民国二十三年(1934)将其雅化。仓园河处原为一条臭水沟,乃蚊蝇孽生之地,人称“苍蝇河”。后来此地填河建房,形成街巷,取“苍蝇河”之谐音,曰仓园河。西山脚下的河涝湾,有人雅化其为河龙湾,海是龙世界,云为鹤家乡,龙入河,辱也,此易名,拙也。
雅名现象不仅太原有,其他地方也多。比如台湾的基隆,原名鸡笼,盖因其地山形若鸡笼状而得名,光绪元年设立基隆厅时,改作现名,附会曰“基地昌隆”。南京也有鸡笼山,山下乃佛道寺院及文教机构最为集中的处所,明人顾起元《客座赘语》喻此区域为“武弁中涓之所以群萃,太学生徒之所州处也,其人文,主客颇相埒,而物力啬,可以娱乐耳目,膻慕之者,必徒而图南,非是则株守其处”。盖也因“鸡笼”之俗,改“鸡鸣”,倒也恰当,励学子们闻鸡起舞,只争朝夕。吉县“克难坡”原名叫南村坡,抗战时期,阎锡山率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山西省政府等首脑机关驻跸于此,为避讳“难存”谐音,遂改现名。长治城内有巷曰“梅辉坡”,实则由“煤灰坡”而来。
北京地名珠市口,原名猪市口,明初因此处有卖生猪的市场而得名,其处于南北中轴线与东西大街交叉处,旧时为外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后因皇帝出巡或去天坛先农坛祭祀经过,气味不雅又在市中心,下旨意将市场移到东四地区,并雅化旧名曰“珠市口”。民国蒋芷侪《都门识小录摘录》:“东安门内奶子府,本前明奉金夫人客氏旧居也。客氏与魏阉煽构,流毒海内,尽人皆知。庚子夏,拳匪即于奶子府某邸内设坛,卒致惨变。先后四百年间,此地两为乱阶,亦一奇矣。近日都人纷纷更易地名,如‘蝎虎’改‘协和’,‘臭皮’改‘受璧’,‘驴肉’改‘礼路’,‘烂面’改‘烂缦’(皆胡同名),而奶子府三字仍旧不改,其意何居?”朱家溍《什刹海梦忆》:“北平有巷名江米,即交民巷也,故东交民巷当为东江米巷也,大概曾为专卖江米之集市,犹如磁器口之卖磁器处。改江米巷为交民巷,或为新政所需,嫌江米之俗,犹如改哑巴胡同为雅宝胡同也。”另外,屎壳郎胡同易名时刻亮胡同,劈柴胡同易名辟才胡同,棺材胡同易名光彩胡同,粪厂胡同改成粉厂胡同,狗尾巴胡同改成高义伯胡同,鞑子桥胡同改成达智桥胡同,豆腐陈胡同改成豆腐池胡同,大砂锅刘胡同改成大沙果胡同,臭水河胡同改为受水河胡同,罗圈胡同改为罗贤胡同,粉房刘胡同改成粉房琉璃街,牛血路改成留学路。据统计,清末民初用此法改名的北京胡同有百条之多,太原不知有几。
辛亥革命推翻帝制,黄兴居功至伟,湘人为记黄兴功勋,将长沙老街坡子街更名黄兴路。叶德辉的产业正处此街,何况他一直视革命为造反,遂大骂黄兴妖孽,某日夜半时分,其带人去坡子街,砸了牌匾。黄兴返湘不久,即辞谢了改名之事,其仍写了一篇《光复坡子街地名记》:“黄兴乃须眉丈夫,怎么能像个女人一样?长沙只有鸡公坡、鸭公桥,不闻以人名称地名。”街名还是不改得好,改了,对于抹掉了一段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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