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河之源：09.“气喘号”

上文书说到利文斯顿回到了英国，要知道，他已经十几年没有回英国了，就连说英语都要重新熟悉一下，这么多年来，他基本上都是说非洲当地的土话。

回到英国以后，利文斯顿写了一本书叫《布道旅程》，由著名的大文豪狄更斯为这本书写了推荐文章，所以这本书很快就成了畅销书。但是大家从这本书的名字也能看得出来，利文斯顿还是一个传教士的身份，这一点他始终都没忘记。因为他在非洲探险的经费来自于伦敦宣道会，是个宗教团体，这个传教团体能募集到多少钱，直接涉及到利文斯顿的经济来源。

当然啦，利文斯顿的这本书也挨骂，那年头喷子也不少，喜欢地理学的读者嫌里边讲上帝的内容太多。虔诚的基督徒嫌里边讲地理的内容太多。没办法，利文斯顿本来就是双重身份。不过这不妨碍利文斯顿成了人气明星，他到处去演讲，讲述在非洲的见闻。还获得了剑桥大学的容易博士学位，成了英国皇家学会的会员。后来大家都叫他利文斯顿博士，算是一个尊称。

伦敦宣道会知道了在赞比亚还有一大片传教的盲区，所以他们希望利文斯顿去当地设立传教的据点，但是在非洲探险是离不开钱的。这一次伦敦宣道会没钱了，当时英国刚刚打完克里米亚战争。民间筹款就比较困难，伦敦宣道会凑的钱只能送利文斯顿去非洲的东海岸，剩下的钱就没着落了。这时候，英国政府就找上门来了，政府愿意掏这笔钱，这笔钱对政府来讲就不值一提了。

当然政府对利文斯顿也是有要求的，他必须担任中非领事职务，有权调动南非的军队。他的任务就是探索赞比亚北方。但是，有朋友提醒利文斯顿，政府出钱肯定是另有企图，绝对不单纯。于是，利文斯顿直接给首相和外相写信询问。当时的首相就是帕默斯顿勋爵，他名字的另一个译法“巴麦尊”。我们还是很熟悉的。

第三代帕默斯顿子爵亨利·坦普尔

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的时候他是外相，1856年第二次鸦片战争的时候他是首相。中间恰好就是克里米亚战争。克里米亚战争时间比较长，是从1853年到1856年之间。说白了，英国那些年经常打仗，难怪比较穷。

巴麦尊给利文斯顿回了信，他的意思就是只有深入到非洲内陆，才能更好的打击奴隶贸易。这跟利文斯顿的主张是一致的，所以利文斯顿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但是，朋友还是提醒他，你要是自己筹钱，那你就是老板，如果花的是政府的钱，你手下的人全都是政府委派的，那你可就说了不算了，到时候你可得小心。当地土著都比较听话，拿钱办事，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这一次你的团队一个个都有来头，估计吵架都能吵个没完。

你别说，朋友还真的说中了，这一次是一点都不顺利。这一次他的团队还挺豪华的，他的弟弟查尔斯跟着他一起去探险。还有植物学家柯克一起随行，后来他成为英国驻桑给巴尔的领事，还受封为爵士，当时他还不是爵士，只是个植物学家，他的志向也是打击奴隶贸易。还有一个画家巴恩斯，以及桑顿先生。

皇家海军珍珠号

1858年的3月10号，他们乘坐皇家海军的珍珠号启程前往东非，利文斯顿的老婆孩子也跟着，他们去南非的库鲁曼，也就是他们最早建立的传教点，也是他们在非洲的家。利文斯顿在开普敦上了岸，本来想亲自送老婆孩子去库鲁曼的。不过，探险队员们集体反对，这是家事，去一趟库鲁曼有1400多里地呢，这得耽误多少时间啊？这是探险队的第一次闹矛盾。

既然大家都反对，利文斯顿就不能坚持了，只能让妻子自己带着孩子去了库鲁曼，他自己只能上了船和大家一起继续去东非海岸，去赞比西河的河口。这一次的主要探险任务是乘坐小汽艇逆流而上，看看赞比西河能不能通航。小汽艇已经被大卸八块，装在了军舰上。

赞比西河入海口

赞比西河有4个大的入海口，这和我们的观念是非常不同的。我们中国的河流往往是只有一个入海口，比如长江黄河都是这样的。但是赞比西河不是这样的，下游分裂成了4条河。利文斯顿他们分别测量了这几条水道的水文情况，挑选了一条比较窄，但是水比较深的河道。珍珠号军舰就慢慢开了进去。把小汽艇的零部件全都拿出来，就地组装完成，这艘汽艇还不小呢，长23米，吃水深度1米。大小估计就跟一辆大巴差不多。

这艘小汽艇叫玛罗伯特号，是用利文斯顿妻子玛丽的名字命名的，用的是当地语言，不是英语。可见利文斯顿有多想老婆，可惜老婆不在身边。

玛罗伯特号汽艇

利文斯顿的船开到了马扎罗这个地方，他发现河里时不时有死尸漂过。葡萄牙人和当地人在打仗。时不时听到枪声，子弹嗖嗖的飞。利文斯顿知道，战争往往是和瘟疫相伴的，所以他一刻也不敢停留，开着船继续往上游走。到了上游的舒庞家，船没有油了，只能靠烧木头继续航行。这艘汽艇的锅炉实在是不怎么样，马力不足，逆流而上根本跑不快。利文斯顿管这艘船叫“气喘号”，是啊，这都快上不来气儿了，您到是加把火啊？

没办法，船上的人只能下去劈柴。这木头还死硬死硬的，斧子都劈不动，这是什么木头啊？这种木头就是大名鼎鼎的黑檀，黑檀是一大类木头的名称，我猜他们砍的是其中的一种，叫非洲乌木。这种木头还挺贵的，放进炉子烧掉，真是暴殄天物。不过，当时这东西也不值钱，非洲到处都是，后来逐渐就少了，也就变得名贵起来了。

非洲乌木

反正，这木头实在是不好弄，所以他们一天只能航行4个小时，剩下时间都在砍柴劈木头。即便是有了燃料，航行仍然不顺利，因为这里的浅滩太多了，气喘号吃水太深了，很多急流浅滩根本就不过去，还不如当地人的独木舟方便。

前方就是太特，算是人比较多的一个城镇。当地人都没见过蒸汽船，因此全跑来看热闹了。上一次利文斯顿来过这里，有认识他的人。这里也就成了他的前进基地。

过了太特以后，前边的河道就更不好走了，激流险滩特别的多，前边还有瀑布阻拦。利文斯顿早前在伦敦跟大家描述过他的设想，他觉得赞比西河就是一条顺畅的高速公路。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一路上的险滩太多了。这个地方当地人叫它死路，此路不通。利文斯顿开着船在这里尝试了4次，都没能越过激流险滩。他曾经趁着雨季，赞比西河涨水的时候尝试过，也没有成功。

卡波拉巴萨水库

也难怪，上世纪七十年代，联合国赞助，这个地方修建了水利工程，修了一座大坝，上游水位高了，变成了卡波拉巴萨水库，这段河道才能通航。在利文斯顿的年代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没办法，利文斯顿只能返回了太特再做打算。他还给英国的外相写了信，通报了遇到的困难。赞比西河看来是够呛，通行的距离有限，无法快捷的深入非洲内陆，但是支流还是有希望的。到了1859年初，他决定沿着支流希瑞河走走试试，看看有没有办法绕开前方的激流险滩，说不定通过枝枝叉叉的小河能绕过去呢？

希瑞河倒是比较的宽阔安静。但是，利文斯顿感觉到奇怪，毕竟他江湖经验丰富。这里非常安静，见不到个人影子，但是野生动物却很少，这不合常理啊？这是非洲，没人的地方野生动物应该很多啊？

你别说，他的直觉还真灵。在两岸的丛林里，有一堆土著人正在盯着他们呢，这些人都张弓搭箭瞄准了船上的人，当地用的都是毒箭。基本上是见血封喉。利文斯顿发现树丛里有人，他保持警觉，让船正常行驶，树丛里的土著人也没动手，看他们也没有恶意，就这么放他们过去了。

他们就沿着希瑞河逆流而上将近200公里。到了1月7号，他们把船停在了一个小水湾里，船上的人下来寻找食物，顺便劈柴。植物学家柯克也就下了船。结果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头大象，追着柯克不放。柯克在前边跑，大象扇着蒲扇一样的大耳朵在后边追啊。大家都举起枪朝大象射击。无奈准头太差，外带大象皮糙肉厚，就是没完没了的追着柯克。

柯克心说大象你追我干什么，我是研究植物的，不是研究动物的，我跟大象无冤无仇。大象心里说追的就是你，冤有头债有主。柯克的确是个好猎手，1892年有人统计过，柯克收获象牙的数量，在英国他可以排第三。所以，这大象是报仇来了。

柯克连滚带爬的跑进树丛里，大象不追了，跑了。柯克算是喘了一口气啊。但是看到其他人围过来了，而且面色紧张。大象不是跑了吗？柯克一回头，发现背后七八米的地方蹲着一只狮子，难怪大象跑了。好在大家人多，狮子也就没敢冲上来，柯克算是得救了。

后来利文斯顿和当地的人混熟了，有一个部落对他们还不错。酋长告诉他们，在希瑞河的上游有个小湖，在小湖的后头还有个大湖。

干涸的奇尔瓦湖

利文斯顿他们开着船慢慢的往上游走，很多地方船是通不过去的，只能下来走路。最后翻过一座海拔2500米的高山，才看到了眼前的这个“小湖”。所谓的“小湖”，也有40公里宽，60公里长。这个湖叫奇尔瓦湖，周围群山环抱，高度起码都在2000米以上，根本没有出口。但是这湖的蒸发量很大，1968年完全干涸了。雨季来临，大量水灌进这个湖里。这个湖就又活过来了。

利文斯顿围着湖转了转，他们发现当地人都躲着他们，看见外人来了，全都跑了。利文斯顿就用有限的当地语言和他们交流。他们拿给利文斯顿一个木头棍子。前头是个Y字形，绑着铁丝圈。这是奴隶贩子用来抓人的工具，从后边趁人不备，把这个棍子伸过去，套在人脖子上扭几圈，当时就能勒的半死。利文斯顿感叹啊，就连这么隐蔽的地方，奴隶贩子也光顾过了。要阻止奴隶贸易，谈何容易啊。

利文斯顿他们为了获取物资补给，开着船回到太特，气喘号也需要大修一下。等修好了，他们再一次开船北上，去寻找那个传说中的大湖。那么那个大湖又在哪儿呢？一直到1859年的9月16日，他们才找到了这个大湖的位置，这个大湖叫“尼亚萨湖”，地图上正式的名字是马拉维湖，希瑞河就是由马拉维湖流出来的。

马拉维湖卫星照片

马拉维湖长度是560公里，最宽的地方只有70多公里，明显是个狭长的形状，因为这个湖是东非大裂谷的一部分，所以这个湖非常深，达到700多米的深度。不过呢，湖水的蒸发量很大，占了湖水损失量的80%，希瑞河流出去的水量反倒是只占了20%。现在这个湖分别属于三个国家，马拉维，莫桑比克和坦桑尼亚。马拉维认为整个湖都是他们的，划界还有争议。

莫桑比克和坦桑尼亚还是管这个湖叫“尼亚萨湖”，名字就是利文斯顿给起的。周围的传教点也是利文斯顿他们建立起来的。不过呢，利文斯顿也曾经管这个湖叫“星之湖”，因为夜里湖上的渔火就像星星一样在闪烁，马拉维湖的鱼的种类很丰富。

利文斯顿并不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欧洲人。葡萄牙的商人卡多佐1846年就已经来到过这里了。利文斯顿是1859年才来的。

利文斯顿发现，马拉维湖的周围也是奴隶贩子猖獗的地方。利文斯顿亲眼看到奴隶贩子押着奴隶，沿着湖的西边往北去了。根据他收集的情况分析，这里存在一条奴隶贸易的路线，从马拉维湖西边沿着湖北上。在湖的最北端往东走，一直走到海岸边一个叫基卢瓦基西瓦尼上船运走。

发现了贩卖奴隶的路线，政府的工作算是完成了，桑顿和巴恩斯就不再跟着利文斯顿了，一路上利文斯顿和他们的关系并不好。经常吵架，现在他们终于离开了。利文斯顿的弟弟和柯克先生继续跟他在一起。那艘“气喘号”小汽艇也彻底坏了，没法修理了。

尼亚加拉瀑布

利用这段时间，利文斯顿带着伙伴们沿着赞比西河一路走去，以前他走过这段路。他们翻山越岭，来到了科洛洛人的聚居地，他也想回来看看老朋友。利文斯顿也再次拜访了维多利亚瀑布。他是第二次来了，其他人都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巨大的瀑布。他弟弟查尔斯到过美国，见到过著名的尼亚加拉瀑布。他断定，尼亚加拉瀑布和维多利亚瀑布没法比啊。无论是长度还是高度都差得远呢。

利文斯顿在当地还是有些熟人的，大家都来欢迎他。但是那个年轻的酋长没来，利文斯顿一打听才知道酋长病了，据说是麻风病，有传染性。所以酋长自我隔离起来，不见外人。利文斯顿知道以后，专门去看他。麻风病的传染性其实不强，利文斯顿是医生，给用了点药，酋长感觉好多了。

拜访完了故人，利文斯顿还是要回到下游的太特去，他们还要在那里接收一艘新的汽艇，毕竟那艘气喘号已经差不多报废了。利文斯顿的家人也要来和他团聚。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不幸会降临到他的家人身上。

我们下次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