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作家‖【流经童年的小溪】◆毛尚举
很小很小的时候，懵懵懂懂的，奶奶时常带着我去往院子门前的小溪，在那儿洗衣服。水清澈见底，小草鱼儿成群成群的游来游去，追逐着，嬉戏着，欢畅无比。那时，我总是用稚嫩的小手，奢望着抓住一条小鱼。在水里扑腾着，追赶着。起初，受到惊吓的小鱼群，惊慌失措，四散逃离，有点儿溃不成军的样子。也许是跟着奶奶到溪边的次数多了，或许和鱼儿混熟了，它们似乎也不再害怕我这个大头兵了。每次我把煎饼饹馇抛入水中的时候，它们就毫无顾忌的围拢过来，一群接着一群，有条鱼甚至跳跃出水面。这个时候，奶奶总是笑着说，你来喂它们，它们都感谢你呢！这条跳起来的小鱼儿是它们的头。那时的我，似信非信。
有一天，二姑妈来了，她给奶奶带来了两瓶山楂罐头。看着吃完山楂后的圆形空瓶，我突发奇想，自己找了个尼龙绳，拴住瓶子的脖颈，往瓶子里塞了小半块煎饼，兴冲冲的一溜小跑，来到小溪边，把瓶子灌满水，慢慢地放到溪水里。我瞪大了双眼盯着水面，美滋滋的想着，就等鱼儿进瓶子里了。相识已久的鱼儿们来了，还没等鱼儿游到瓶子边，煎饼就漂出了瓶子，似乎在迎接鱼儿们的到来。那一刻，我心凉了大半截，眼巴巴的看着，一群一群的小鱼争相撕咬着，吞噬着美食。不一会功夫，那小半块煎饼犹如飘落水中的花瓣，一片一片的，被鱼儿用嘴巴托举着，漂浮水中。
我失落的提着空罐头瓶子，没有了当初那种兴冲劲。回到家里缠着姑妈想办法，她听了我的描述，哈哈大笑。她说，找个小石块压住煎饼就行。按着姑妈的主意，准备好后，我又一次冲出了家门，有种势在必得的感觉。心想着这次终于可以满载而归啦，心里乐开了花。忽然间狂风大作，刚刚还晴朗的天空，也不知怎么回事，就阴沉了脸，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我慌忙扔下刚刚放到水里的罐头瓶，顾不上看跃出水面的小鱼儿了，吓得我掉头就跑。当时的小短腿，应该跑出了百米冲刺的劲头。
雨来了，我的心也淋湿了。雨裹着闪电，越下越大，地上都冒起了烟。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那顿饭吃得漫不经心，虽然一大桌子的可口饭菜。奶奶叨叨着，嫌我一来个亲戚就不好好吃饭。其实，她哪知道我的心事啊。好不容易熬过漫长的这顿饭，雨也停了，太阳闹着玩似的，露出了笑脸。趁着大人们收拾着碗筷，我又溜出了家门。快步跑到小溪边，细心的奶奶跟了出来，她可能是看我没好好吃饭又乱跑，不放心吧。溪水的流动发出了奔腾的叫声，虽然小溪的上游下来的水有点浑浊，但是溪底的小石子依稀可见。跑到饭前放罐头瓶子的地方，有点傻眼了。怎么瓶子不见了？坏了！冲走了。此刻，心里似乎又涌进了下雨时的那丝丝凉意，眼泪瞬间就流下来了。沿着小溪边找了好长一段，直到小溪水流入村里的小池塘。任凭奶奶怎么劝我，哭闹着的我就一心想找回那个罐头瓶子。最后还是闻声赶来的姑妈说回家起开那瓶罐头，赶快吃了空出瓶子就行了。
吃了山楂罐头，心情平复了很多。又像一个打渔的渔夫一样，手里拎着空罐头瓶子，备好诱惑鱼儿的食材，奔向溪水边。这时的太阳快要挂到树梢了，溪水也清了很多，几近恢复到了下雨前的样子，流水和此刻的我一样逐渐平静了下来。在姑妈的帮助下，找了个方形的小石块，在瓶子底压实那块煎饼后，灌满水缓缓地投入小溪里。那种鱼儿蜂拥而来的场面没有出现，姑妈安慰我说，可能刚才水流大了，鱼儿都冲到下游的小池塘了，先等等。等了好一会儿，鱼儿还是没有来，我吵嚷着，非要姑妈带我去小池塘，到那边放瓶子，姑妈处于安全考量，不肯带我去。正闹腾着，姑妈说，看那边，鱼来了！我顿时又兴奋起来了，赶紧把罐头瓶子在水里放好。一条、两条、三条……，成群了！我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盯住水面，盯住那一群小鱼儿，并用手示意身旁的姑妈别出声，生怕吓跑了那群迎面游来的小鱼。这时，罐头瓶里漂出了一点点煎饼饹馇，我心想，又坏了，眼看着几条小鱼去争抢煎饼饹馇。庆幸的是，煎饼饹馇漂出了很少很少，鱼儿抢食激战后，还是一条一条的钻进了罐头瓶。眼瞅着时机成熟了，鱼儿也进了不少了，赶紧提起装了好多鱼的罐头瓶。虽然在提的过程中，蹦出了几条小鱼，但还是收获了大半瓶子的小草鱼儿，收获了按捺不住的喜悦心情。拎着鱼瓶小跑着，喊叫着，也顾不得帮助我的姑妈了，把她远远地甩到了身后。奶奶听到我的喊声，从家里迎了出来。回到家里，看着罐头瓶子里来游来游去的小鱼，我心花怒放，心盛的不得了，查来查去，共有十二条，一个吉祥的数字印在了童年的记忆里。
岁月如烟，又似溪水潺潺。姑妈现在也年近九旬了，早已白发苍苍，硬朗的身板，也有了弓形。我那挚爱的奶奶，已远去了三十二个年头了。每次看到几近干枯的小溪，往事总浮现眼前，曾经清澈的溪水，成群的小鱼儿，溪边洗衣服的奶奶，又似曾从未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