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船 的 女 儿(上1)
长篇小说《红色年代》描写上世纪三十年代在方志敏和中共闽北分区领导下,打土豪,分田地,建立苏维埃政府,领导老百姓翻身求解放的故事。《红色年代》由长篇小说《船的女儿》(第一部)、《血战草鞋岭》(第二部)《信江泪》(第三部)组成。
第一部《船的女儿》描写一群在信江驾驭木帆船的普通老百姓,在方志敏的领导下,撑着自家的木帆船,为红十军运送军需物资的出资出力,出谋出策,舍生忘死,前仆后继,带着身家性命与日本浪人和汉奸卖国贼斗智斗勇的故事。
船 的 女 儿(上)
第一章
1
“救命呀!”
刘婷香掉入水中。她像个秤砣,一直往下沉。
她头发飘散在水中,像流水中飘荡的丝草;口里吐出的气泡一串串往上冒;她的头向上浮动一下,一刹那又沉下水去;水流像磁铁,吸着刘婷香往深水底下沉。
“娘!——”桂花惊吓地喊叫,“救命啊!来人啊!”
端午节, 赛龙船的锣鼓声响亮;看龙船的你叫我喊,人声嘈杂,谁也没听见。
“来人啊!救命啊——”桂花用尽吃奶的气力喊。
可是,响亮的锣鼓声,嘈杂的喊叫声,掩盖了桂花的“呼救声”……
小狗“淘气”很机警。它游下水,咬着刘婷香的袖子不放;它努力划水,紧紧拉着。
桂花端起船篙,吃力地向她娘身边移;船篙太长,桂花人小,一上一下,东歪西歪抖动着。
好不容易,船篙落在她娘手边。
刘婷香向上一浮,两只手乱抓乱打,总抓不着。
“娘,这边。”桂花急急喊着。
桂花力气小,端船篙的手抖动起来,船篙一晃一晃,怎么也端不稳当。
桂花努力把船篙朝她娘手边移。
碰巧,船篙落在她娘手上。
桂花眼睛一亮,射出一份万分庆幸的目光,微笑起来。
“娘,你抓紧,我拉你。”
桂花用劲拉着船篙,努力向甲板里边拉,拉得很吃力。
船篙一点一点靠近船边。
刘婷香眼睛亮了起来,眼神里充满生的希望……
刘婷香靠近船边了。
可是,甲板离水面还有好几尺高,怎么上去?
桂花看娘上不来,急了。
“怎么把娘拉上甲板呢?”
桂花急中生智。她说:“娘,你握紧,我把船篙笔直撑下去。”说完,她双手握紧船篙,努力向下撑,再撑,船篙终于撑到水底了。
桂花脸上露出笑容,说:“娘,你握着船篙拉上来。”
刘婷香双手握紧船篙,低下头,垂下脸,死劲用力往上拉。一把又一把,一寸一寸。她用尽吃奶气力,才往上拉了二尺多高。
突然她右手一滑,“噗通”一声,重新掉下水中。
“娘,别怕!”桂花死死撑着船篙,不让船篙晃动。她双手有些发酸,发麻,像万千绣花针砸进肉里,疼痛难受。她坚持着,鼓励娘说:
“你再拉,用力!”。
桂花额头上冒出汗珠,像大雨淋在头上,咸咸的汗水刺激着双眼。她的眼睛模糊起来。
桂花努力睁开眼睛,死死握紧船篙,死死朝下撑紧。
刘婷香抓着船篙,双腿上下运动,两手一寸寸向上拉。
“娘,上来好多了。”桂花鼓励着说。
女儿的话鼓励她使出全身气力一寸一寸向上移动。不知是累还是用尽气力,她停了下来。她把头贴紧船篙,双手死劲拉着。
她向上拉着,愈来愈吃力。
她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随着头上流下的水,一股儿往下流;她双手发麻,发胀。她努力向上拉。可是,拉紧船篙的手渐渐松弛,渐渐乏力……
她想停下身子歇息一下,再歇息一下,可是,双手渐渐松弛,身子慢慢落下水中。
刘婷香拉紧船篙,努力着,想一丝一丝向上……可是,她气力愈来愈小,身子愈来愈重,渐渐沉下去。
赤岩汇是深水区域,表面上平平静静,蓝莹莹的像面镜子。可是,水愈蓝愈深,水愈深漩涡愈急。
突然,一个漩涡把刘婷香旋转起来,那根桂花紧握的船篙也随着转动。可是,桂花仍旧紧紧握着。她舍不得松手。
人有情,可那根船篙却无情地旋转;桂花一脚踩空,被竹篙转入水中。
“啊!”桂花惊慌叫喊,“娘——”
紧张的桂花下意识地叫喊起来:“救命啊——”
桂花的呼救声像小鸟啼叫,被深深掩盖在龙船比赛的声浪里,无人知晓;她母女俩在水中挣扎的情景,也深深掩盖在龙船比赛的声浪里,无人发现。
身疲力竭的桂花虽然在划着水,那小小的气力敌不过漩涡的力量;她口中吐出几口水,渐渐下沉。
“淘气”看见桂花落下水中,松开刘婷香的衣袖,朝桂花游过来。
……
近处,“淘气”咬着桂花游水;刘婷香渐渐被漩涡冲走。
远处,赛龙船的气氛愈来愈浓,锣声,鼓声,号子声此起彼落,响彻云霄。
端午节,船员都放假了;
端午节,“福字号”老板夏万福是河口航运会董事长,每年端午节,他忙着置办“端午酒会”,宴请个个船老板,年年如此。
端午节,夏万福老婆刘婷香独自带着女儿桂花在船上看龙船,年年如此。
“福字号”是只载货十万吨的大船,吃水深,独自停泊在赤岩汇。
赤岩汇是深水区,水深浪急漩涡多。小船快到赤岩汇水域时,自然绕开赤岩汇水域航行。而“福字号”是艘大船,不怕水深浪急,专走赤岩汇水道。
“福字号”船身二十几丈长,五六丈宽,三四丈高,像艘巡洋舰。在河口航运会,乃至广信府航运会独占鳌头。
“福字号”船头龙首造型,期望像龙王那样监视水中妖魔,不准兴风作浪,祈福航行平安。
“福字号”船尾像翘起的龙尾巴,宛如艄公的摇篮,保佑艄公躺在里面看风使舵,顺风行船,自在平安。
“福字号”船舱分上中下三层,层层一样高。船舱宽敞像礼拜堂。一包包、一担担、一箱箱的货物依序装舱,码得整整齐齐。
船舱里的过道三尺宽,卸货装货宽松自如,搬运工扛包二百斤重的货物进进出出,往来自由。
船舱最上层有两个房间,左手一间大的船员住;右手一间小的船老大夫妻和女儿桂花住。
船舱后面是厨房和储藏间,在水上行走半个月,无论是荤的还是素的,天天可烧出好几个新鲜菜。
夏万福船大名气大,人人称他“船老大”;船老大资本大,大家推选他当河口航运会董事长。
下午三点多,航运站“端午酒会”才散场。
船老大有些醉意,摇着舢板回到“福字号”大船上。
他一上船就兴冲冲喊:“桂花,桂花——桂花——”,他没听见回答。
他以为没带桂花去喝酒,女儿生气了,不理睬他了,便走进房间倒在床上。他喊:“香香,香香,我回来了,我要喝水——”。
他也没听见回答。
他突然想起什么,一咕噜坐起来,喊:“香香!桂花!你们躲在哪里?”他一骨碌起身,前舱找到后舱,船尾找到船头,连个踪影也没看见。
他汗毛竖了起来,心里一片空白。
他突然想起“淘气”,呼喊着:“淘气,来——过来——呜呜——”他也没听见“淘气”的“嘤嘤”声。
“咦,这母女去哪了?”他想,难道带着“淘气”,上岸看赛龙船了?难道去别人船上过家家了?他想到这些,又走进房间倒在床上,迷迷糊糊想睡上一觉。
他侧着身子睡。睡意朦胧时,那贴着床的耳朵突然听见“嘤嘤”声,好像有人在哭泣,又好像“淘气”有气无力呼喊。
他警觉一听,那声音很熟悉,一时辨不清方向。
他清醒起来,仔细听着。他听清楚在船尾舵桨下,是“淘气”在哭泣。
他打开船窗,纵身跳入水中,游到舵浆边,他看到了:
“淘气”身在水中,两只前脚趴着舵浆,一口咬着桂花胸脯前的衣服,两只后脚不停地划水。努力把桂花往上托……
“桂花!”他惊喊着快速游过去,抱着桂花,哭着喊:“桂花——你——”
他一手抱桂花,一手抱“淘气”,急速游到舢板边。他把桂花放进舢板,又把“淘气”放进去。可是,“淘气”流着眼泪,朝水下“汪汪”叫喊。
船老大明白啦,他妻子刘婷香还在水中。
他一头钻进水里,朝水深处游。
他穿过鱼群,四处寻找;他游了一圈没找到,又向远处游……(待续)
申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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