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对老人好一点

老娘来家里小住。不忙的时候就找口子跟她聊聊天。

老娘72岁了，记忆有些模糊，但这种模糊基于自己讲过的话，她对于自己小时候、姑娘时候、跟老爸结婚时候、为我们姐弟三人操劳时候的各种事情，记忆异常清晰。老娘几乎能记住自己人生的每一个细节。

但她现在常常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经常出现的情形是，她昨天刚把自己年轻时候跟自己发小的故事讲了一遍了，今天聊天的时候，说到类似的话题，就又把昨天的故事讲一遍。她每次讲的时候，好像都是第一遍跟我说。我也不打断，偶尔也插话表示一下惊奇或者询问一下后面发展，就像我也是第一次听。

昨天，老娘讲起了村里的老人。

春峰母亲，82岁

春峰母亲不爱出门，每天吃完饭就在家里坐着，坐累了就躺着。躺久了就犯迷糊。不过也不舍得睡，睡眠要留给晚上。否则白天睡了，晚上就不睡不着，这么长的夜，睁着眼睛躺在炕上更难熬。

我说可以看电视啊。老娘说电视有什么好看的，吵吵闹闹的，都是给小孩子和年轻人看的，哪有给老人看的节目。

刘焕玉，85岁

她总喜欢唠叨这样一段话：年轻的时候真好，盼着孩子长大，盼着给孩子成家立业，盼着给家里置办各种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可老了有什么，什么盼望也没了，就剩下吃饭和坐着。

吃饱了去门口坐着，坐够了再做饭吃，然后又去门口坐着。一天就过去了。

实在憋得慌，也去村里走走，但不能走太远，因为她腿脚不方便，出门太远了碰到尿急赶不回家。有两次就是尿急赶不到家，在村头大柳树找了个背人的角落撒。

有一次，在村里遇到她，各种客气话说了一下后，她叹着气嘟囔了句：

老了活着真是没意思。可是，就是不死你有什么办法。

潘春爱，80岁

这老头总是选择村里比较显眼的位置坐，有人路过就老远盯着，一直盯着走到跟前，然后再盯着那人走远。然后就唠叨：“这些王八羔子，走到跟前头不抬眼不争，连句话都没有，连个招呼都不打。”

所以，有时候在那里坐上一上午，又坐上一下午，一句话都没机会讲。

向阳她娘，86岁

去年冬天，向阳娘生了场病。病不是大病，但带来的影响很严重。向阳娘不敢一个人在家睡，怕万一病情严重了没人照顾，怕万一因病死了没人知道。生病那些天，就去隔壁春晓他娘家睡，说这样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也有人给她的儿女们报信。

老娘讲的有一搭没一搭，我听的心惊胆战。关于要关心老人的问题，关于要常回家看看的问题，每到节假日都会刷屏。但在我老家的每一个农村，都有这样的一群无人照料无人关心的老人。中国有千千万个农村，就有千千万这样的老人。每天就吃了发呆，发完呆再吃，然后再发呆，唯一期盼的就是等着死亡来把自己带走。

“可就是不死你有什么办法。”

九爷：出过海，定居过西藏，当过码头工人，做过报社记者。现为九匠水果小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