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之味
近些日子,得王慧骐新著《青色马文存》,我爱不释手,那种阅读快感是久违了的。书中《豆腐好》等相关篇什,读来如春初早韭,淡然清新,滋味无穷。
传统卤水豆腐 朱小军 摄
谚云:“鱼生火,肉生痰,青菜豆腐保平安。”足见豆腐之好,好在味甘性凉,具有健身功效,是让人下饭的上好美味。叶皮、腐竹等豆腐菜,慧骐“自幼就比较喜爱”。
大煮干丝
俗话说,高手在民间。中国的许多名菜名点都是从民间来的,豆腐却不然。其来历,据慧骐考察了解,说是西汉淮南王刘安,为求长生不老药,招方士数千人谈仙论道,而苏非等“八公”于楚山之下,在用黄豆汁和石膏培育丹苗时,岂不料来了个“歪打正着”,仙丹未得,却发现了旷世珍馐——豆腐(即“八公山豆腐”)。慧骐说:“淮南王为后人所知,确也是沾了这豆腐的光。”
文思豆腐
吃是一种享受,会吃是一门学问。何况豆腐已有两千年左右的“吃历”,自然不乏烹饪术。在“君子远庖厨”的封建社会,毕竟有“好味”者敢于突破世俗,以其经验结晶写出了谈吃的文人食谱。袁枚的《随园食单》,就是这样一部杰出的被视为中国食界指南的文学作品。对袁才子,汪曾祺不无赞叹,调侃道:“这家伙确实很会吃,而且能说出个道道。”
众所皆知,《随园食单》里的豆腐,即有十几味,均如数家珍道来,独“程立万豆腐”仅存其名。何以?乾隆二十三年年底,袁枚同金寿门在扬州程立万家吃的煎豆腐,只觉两面黄干,无丝毫卤汁,稍带点鲜味,精绝无双。当时,袁才子因其妹之死而赶回去奔丧,未及向程求其制作方法。可惜不久程也去世了,遂抱憾不已。
所幸,经历了苦涩的童年时代的慧骐,对爷爷做的那道煎豆腐,每每得以大快朵颐,以饱口腹之乐。然自爷爷离世,那样的煎豆腐,成了不可磨灭的记忆。于是,在《爷爷的煎豆腐》一文中,慧骐以白描手法,自由挥洒,从爷爷一早拿只搪瓷盘去买豆腐,几块四四方方的豆腐安躺在阔大的手掌上,一直写到起锅,吃上那道“两面金黄且又不焦不烂的煎豆腐”。此文纯净恬美,别有韵味,不妨当作童话来读,无论承前或泽及来者,皆可谓“善莫大焉”。我想,袁才子有知,当含笑九泉。
维扬菜煮干丝,是汪曾祺的拿手菜之一。其历史,他估计不超过一百年。聂华苓有次到他家,吃得很开心,连鸡汤汁都端起碗来喝光了。清代扬州名菜“文思和尚豆腐”,汪老虽没见过菜谱,仍“将根据想象,试做一次”。此乃东坡所说,“忽出新意”也。
慧骐是个富有情致的人,味觉特别灵敏。退休后,便四下走走,一路行吟。原以为,汪老笔下那些美妙的豆腐菜,似已成了一种传说,其实不然。有次在一家饭店,吃到交口称赞的红烧老豆腐和水芹炒百叶,他便托人去产地买了不少回来解馋。在一处山村,发现有一道人吃人爱的红烧豆腐,为几里路外一位张姓老者所做,他便与太太起早上门买了满满一桶,回家享用了半月之久。
乃至在微信上,慧骐见诗友发了一幅满盆舒展自如的新鲜豆腐的玉照,顿觉“纯朴敦厚,馨香悠然”,很是可人,竟生了一份暖暖的亲切感。
日前跟慧骐小叙,实属难得。所在餐馆叫“秋天的风”,不说陈设如何古朴典雅,单店名就觉着颇为现代时尚。用餐时,慧骐抓过菜单审视一番,旋即点了两道下饭的菜,首选便是烧豆腐。我俩临窗而坐,谈得投缘,吃得投口,不难领受到生活的情趣,体悟到生命的息息相通和永恒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