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鹏 | “靖批”依据《脂砚斋红楼梦辑评》伪造补证

所谓“靖批”系依据俞平伯先生1954年版《脂砚斋红楼梦辑评》（以下简称《辑评》）伪造，之前提出的直接证据有两条。

第一条是任俊潮先生提出来的。庚辰本在第四十八回香菱学诗处批语：

细想香菱之为人也，根基不让迎探，容貌不让凤秦，端雅不让纨钗，风流不让湘黛，贤惠不让袭平……

俞平伯先生旧版《辑评》抄写此批时漏掉“纨钗，风流不让湘黛，贤惠不让”十二个字，作：

细想香菱之为人也，根基不让迎探，容貌不让凤秦，端雅不让袭平……

而毛国瑶先生辑录的“靖批”第116条竟然有相同的脱漏：

湘菱为人根基不下迎探容貌不让凤秦端雅不让龙平……

第二条是笔者指出来的。第十二回贾瑞被耍弄一段，庚辰本朱笔眉批：

此一节可入西厢记批评内十大快中。畸笏。

俞平伯先生旧版《辑评》抄录庚辰本此批时漏掉“一”字，作：

此节可入西厢记批评内十大快中。畸笏。

而毛录“靖批”第67条竟然也同样如此：

此节可入西厢内记十大快批评中（凤姐泼粪一段眉批）。畸笏。

本文再提出第三条证据。庚辰本第十三回秦氏留言“三春去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处有一条眉批（亦见于甲戌本）：

不必看完，见此二句，即欲堕泪。梅溪。

紧接着庚辰本又有一条独有眉批（因为上一条批写在页末，所以此批写在了下一页开头——古书中是同一叶紧接着写，折叠线装装订后以及影印本中两条批便在不同页面了）：

可从此批。

很明显，这里“可从”的“此批”指的就是前面梅溪的“堕泪”批。

然而，在《辑评》中，俞平伯先生却对“可从此批”做出了一个十分奇怪的解读，他说：

按此节庚辰并无批语，疑即下引甲戌本之“九个字写尽天香楼事，是不写之写”，而脂庚脱抄此批。

这说法实在问题过大，笔者甚至想不出俞先生为何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明明庚辰本在“可从此批”之前就有梅溪的“堕泪”批（尽管影印本需要往前翻一页），俞老却说“此节庚辰并无批语”，疑心“可从此批”所“从”的是后边甲戌本之“九个字写尽天香楼事，是不写之写”批。要知道，“九个字写尽天香楼事，是不写之写”是庚辰本中根本就不存在的批语。庚辰本批不“从”庚辰本批，却“从”庚辰本中根本就不存在的甲戌本批，焉有是理？

然而，还有更奇怪的事：俞先生的这个错误判断竟然被“靖批”承袭了下来！且看靖批第69条和70条：

69、九个字写尽天香楼事是不写之写常村（“彼时阖家皆知无不纳闷都有些疑心”句下小字批）

70、可从此批通回将可卿如何死故隐去是余大发慈悲也叹叹壬午季春畸笏叟（同上句书眉朱笔）

按照“靖批”，第70条“可从此批”竟然真的就只能“从”第69条也就是“九个字写尽天香楼事是不写之写”（靖批加了“常村”的署名）的批语了，这真是对《辑评》原创解读的忠实继承与沿袭！这还不算，“靖批”还将“通回将可卿如何死故隐去是余大发慈悲也”的批语接在“可从此批”之后，以证明“从”的确实是有天香楼事的关于秦可卿的批。对此，“靖批”“过录”者毛国瑶还曾加以解说，他说：

前引“棠村”的一条双行小字批“九个字写尽天香楼事，是不写之写”，在庚辰本上没有，但有一条批这条批的批语：“可从此批”。究竟应该从哪一条批却看不出来。靖本就很完整，作“可从此批。通回将可卿如何死故隐去，是余大发慈悲也。叹叹：壬午季春畸笏叟”不但知道所从何批，而且还知道作此批的人是畸笏叟。

俞平伯《辑评》、“靖批”、唯一见证“靖批”的毛国瑶先生的解说，三者为何一致到这个地步？如果《辑评》是对的也就罢了，俞平伯明明犯了明显的错误，为何“靖批”及其抄录者的解释文章也沿袭其错误至此？这是巧合可以解释的吗？诸君思之！

至此，俞平伯在1954年版《辑评》中的失误已发现有三处被“靖批”继承。是否还有？不排除可能性，留待有心人。

“靖批”之“可从此批”相“从”的批语与庚辰本不符，是红友刘慧林先生首先注意到的。笔者核对之下，竟发现这一不符源自俞平伯《辑评》，故有此短文。在此对刘先生致谢。

首发《贵州红楼》2020年第3期，经作者授权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