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路易·威登出版的杂志写的文章。一本叫《Le Magazine》的杂志,2003年夏季号。我记得好像是约我就风这个主题写点东西。我一般不愿写命题作文,可当时不知何故忽然心血来潮。读书时,有时会有一段文字萦绕脑际永不离去。好像是在十八岁时读杜鲁门·卡波特的短篇小说《关上最后一扇门》,那最后一节就紧黏在脑袋里。是这样的文章。“于是他把头紧贴在枕头上,双手捂住耳朵,这样想:去想无关紧要的事。去想想风吧。”我非常喜欢最后的“think of nothing, think of wind”这个句子。要把那种韵味正确地翻译成日语可真困难。因为杜鲁门·卡波特的美丽文章往往都是那样,其间描绘了只有在某种韵味中才得以存在的心境。就这样,每当遇到艰辛与悲哀,我总是自然地想起这段文章。“去想无关紧要的事。去想想风吧。”于是阖上双眼,闭上心灵,只想风。吹拂过各种场所的风。温度各异、气味各异的风。我觉得的确有用。我曾在希腊一座小岛上生活过。陡然兴起,跑到连一个旧相识也没有的岛上,租下一幢小楼住在那里。那是座此前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小岛。当然,除了我们两人(就是我和妻子)没有日本人。靠着片言只语的希腊话,好歹对付日常所用,此外就只管伏案工作。季节是秋天。工作间隙常去散步。如今回忆起来仍觉得奇怪,那时候每天光想着风了。不如说,我们名副其实仿佛就生活在风中。大多是微风,不时会变大。大多是干燥的风,不时会含有湿气,极其罕见地还会带来雨。但总之风无时不在。我们与风同时醒来,与风同行同止,与风同时沉入睡眠。不管我们到哪儿去,风都如影随形。在海港的咖啡馆前,风匆匆忙忙将遮阳伞的周缘吹得哗哗作响。在无人的游艇码头,船桅不停发出咔嗒咔嗒的干燥响声。步入林中,风拂过绿叶四处飘飞。它将飘浮在海上的白云运往遥远的岸边,它让桌前窗边的九重葛花翩翩起舞。它浓淡不匀地运走街头小贩的吆喝,送来何处人家烤羊肉的香味。我们几乎片刻不能忘记风的存在。迄今为止,我去过世界上许多地方,可是再也没有像生活在那座希腊小岛时那样,深深地切身感受到风的存在。我们简直像三个人相依为命一般,默默生活在那座岛上。我们两人,再加上风。这是怎么回事?也许那儿本是那样的地方。也许那儿是个风拥有灵魂的所在。因为那真是一个除了风几乎一无所有的宁静小岛。再不就是碰巧住在那里的时候,我正好进入了深刻思考风的时期。思考风,这并非人人可为,也并非随时随地可为。人真正能思考风,仅限于人生中一小段时期。我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