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桔不丑（值得细看）
〓 第 1343 期 〓
文|李虎 编辑|王成海
霜降过后，再无秋日。
风拂微凉，黄叶败了一地，瑟瑟中，不知归处。
赖以生存的活忙乱完，马不停蹄的往家赶。天短了，落日黄昏，倾刻暗去。
穿梭的车辆，挺拔的楼群，修长的路面，明亮的大灯，忙碌的人堆，凌乱的步伐……回家的，出门的，驻足的，前行的，光怪陆离，行色匆匆，这，就是城市。
家里有个待研的学子，妻又是夜班，黑张这顿饭，多少天来，一直是我这个当爹的张罗，厨艺不精，荤素搭配，不算精致，滥竽且充数。
手忙脚乱的一通操作，勉强三五个菜，熟是熟了，连炒带炖，但叫不来名，乱搭，多少有些糊锅，闺女赏脸的说:好吃。
好吃难吃，凑和吃吧，不会写作文的司机绝不是好厨师。
姑娘饭饱回卧，我尚未酒足。孩子还算懂事，不论咸淡，都言可口。久而久之，都不知滋味，许是怕伤了老爹的积极性。
小斟苦酒，看一苦剧，待到伤心处，不由的落了几点尿水，他奶奶的，这个烂剧四十集，我都哭了一桶的泪点了，这泪点，我靠。
拭泪时，情到浓处，姑娘冷不丁从卧室跑出，欠欠吓了我一大跳。泪还在腮上糊擦着，正陪着煽情的剧情痛哭流涕呢。
"爸，你下楼去买点丑桔，顺便让卖桔子的叔叔阿姨声音小点。"
我正沉浸在故事中，外面的事浑然不知，姑娘的一声吆喝，拉回现实，定神听来:"丑桔，又香又甜，十元四斤，先尝后买，不甜不要钱……"
楼下小贩扩音器的叫卖声，亮哇哇的，直传楼宇。
向来对闺女的"指示"有求必应，唯命是从，况且这是影响学习的一大噪音，分贝超限。想姑娘为了考研，夜以继日的学学学，废寝忘食，头发一把一把的掉，每天能刻苦到凌晨五点，看着就心疼。
"遵命"，我放下酒盅，披了个褂子，耷拉条秋裤，屁颠屁颠的跑下楼。
天超凉，冷不丁的圪夹条秋裤竟两腿打颤。遁着声音，马路对面师大南门路侧，路灯下，一个小三轮，依稀一个身影。扩音器的声音，还真是宏亮，穿透清冷的夜空，直贯云霄。
这种任务，我还是第一次去完成。生性内向，一介落第秀才，半拉书生，秃嘴笨舌，不善言辞，从不长于与人交流，闺女这是赶上鸭子上架。
人生总有第一次，硬着头皮上吧，况且还有几两烧酒壮胆，牛栏山也不是白喝的，火旺旺的燃烧着底气。
踩着斑马线，跳着往过跑，叫卖声，愈近，愈哄亮，震耳欲聋。想着，这大叔大娘的，音量也太振奋人心了。
跑到跟前，正想音高八调的吼几句，一抬眼，有点茫然不知所措。卖丑桔的，竟然是个小媳妇，个头蒜溜溜的，居然有我个头高呀。重要的是，还很标致，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洋溢着热情。
一脸凉意，竟有些膛色，扣了个大帽子，裹着一件厚棉袄，难掩身材苗条。
这年头，钱真难挣，这么冷的天，小媳妇儿也摆上地摊了，为了日子光景，够拼的。
生活不易，睁眼且活吧。
"丑桔，是，是十块四，四斤吧？"我结结巴巴的有些语无伦次，跑下楼的嚣张气焰，过马路时嘀嘀咕咕的一腔陈词，倾刻烟消云散，忘的一干二净。
这草稿算是白打了，剧情，剧中人，风云突变。
"是啊，您来几斤?"笑容可掬，一脸真诚。
"来，来四斤，十块的!"
我扫了微信。
"跟你商，商量了个事。我住在楼边，你的扩音器音量有点大，吵的我姑娘没法学习，姑娘给我的任务，买点桔子，顺便看能不能让你的扩音器音量调小点，她今年筹备考研，只有两个月时间了。"
我鼓足勇气，定了定神，如是说。毕竟一个小媳妇，推着三轮车，天寒风大的，为可生计，也不容易。
她听了我的话，有些慌乱，也有些诚惶诚恐:“是吗，那我挪个地方。”又手忙脚乱的把音量调小，一脸歉意的说:"我也是想赶上学生下课这点功夫，挣几个钱，影响了你们，不好意思，我会注意的。”
"不买桔子也没事，孩子们的学习最重要，我辛辛苦苦也是为了孩子。"
电子枰上，显示着四斤半，她麻利的兜起塑料袋，挽了个节，递给我，难为情的笑了笑:"就这样吧，多给你半斤。"那样子，象是弥补，又象是赔罪，一脸真诚的歉意，弄的我倒局促不安。
"你经常卖桔子吗？"我难掩窘态，有些没话找话。
"不是，我白天上班，这不孩子的爸爸骑电动车摔了一跤，摔坏了腿，躺在家里没法干活，还的花钱吃药，我趁着晚上的功夫，闲着也是闲着，做点小卖买，挣几个补贴家用。"
“孩子念书老费钱了，又得吃好，大人苦点无所谓，不能耽搁了孩子，各种开销都得花钱。"说着话时，她的脸上隐约一丝淡淡的愁意，透着黯然和无奈。
发自心底，发自爱，一个母亲的真情流露。
我有些难堪，甚至后悔自己的要求。
理解吧，百姓难，为了生存，为了子女，谁都难。
我提着几斤桔子上楼，沉甸甸的有几份沉重，活在这个世界，谁都不容易。
上楼后，打开阴面窗户，叫卖声仍在，但弱了很多，穿过楼前树隙，路灯下，那辆小三轮，移动着，逐渐转过楼群，消失在视眼中。叫卖声，慢慢消失。
声音戈然而止，我却不知所措。心，乱乱的，跳的不再均匀，怅然中，不是滋味。
回过神来，我把丑桔提到姑娘面前，顺便说了这个事，姑娘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的说:爸，其实我就是想吃个丑桔。
其实，我明白姑娘，人性，都是善意的。
生活中，有时也不全是外界影响了你，因为生存，多些理解，多些沟通，多些担待，包容，生活不易，处处设身处地替别人想想，毕竟，谁都不易。
窗外的树枝，稀疏的挂着零星的黄叶，一阵凉风袭来，枝头乱颤，又有几片飘向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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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李虎，出生于乌兰察布市兴和县大库联乡李东良村，现居呼和浩特市，曾在老家的中学混了个初中文凭，勉强爬进高中的门槛，还半路当了逃兵。现在呼市伊利公司一家物流搞运输，平时没事喜欢胡写点东西，纯属爱好，只是想给自己平淡的生活留些许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