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的自然笔记》-56
一个人的鸟鸣
编者按:
收到陈瀚乙老师的《一个人的鸟鸣》,反复拜读,领悟其中的妙义与真谛。很是兴奋,特配一些图分享到这里。西藏的鸟暂时中断一天,我们一起感受鸟鸣中的精彩。感谢陈瀚乙老师的美文。
因为喜欢,我总爱去划分鸟儿的鸣叫。
听到“我儿我错,豹子拖拖。”的鸟语。一声比一声凄凉。感伤了,心碎了,郁闷了。似乎触摸了心灵某一处最为脆弱的部分。宛如鸟儿与我在这样的声音氛围里,有了一致的伤怀。而听多了鹰鹃“哭够了,哭够了”,简直是自我安慰似的。依然含哀怨,悲凉,凄切,似乎这鸟就是调动一个人的忧伤情绪的。而八声杜鹃,还有反悔的意思似的。鹃类鸟不论是哨音或者其他音,感伤的基调是一贯的。抑郁气质,有了林妹妹(《红楼梦》人物)的好,我喜欢。所以这类鸟太像我听胡琴,是透视我心里的B超。它们的一个词语,就是我伤神的坐标。
能诱发感触的鸟鸣,能对应一个人的负面情感,就能对应一个人的喜悦。“嘿,嘿”“嘿嘿”如笑。有一点调皮味的笑。是白喉笑鸫?一般情况,是。像极了开口便笑笑尘埃可笑之物也。天生的欢喜派,有喜感的声音。有了这类鸟的索引,我的喜悦情愫一一导引,也印证了我情感的一个侧面与情感的绝然不会唯一。
我再听。猫头鹰的叫声“孤”,哼似的叹气,人总是有点害怕,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的孤寂因而放大。胆量是这样释放的,还是亲情也有可能是这样被引领呢?几乎还涉及一个人的身份。我是胆小人,我听了害怕。我是关心父母病情的人,我会听得操心。我是随意听者,我听得无所谓。
我往往会这样想,“啾--”,这到底是哪一种鸟呢?我认为,在老家的秦岭山里是什么鸟,在外地呢?这可是大有文章的。不过,我可以想象这有可能是台湾的松雀鹰,有可能是画眉。推断有依据,有的鸟喜欢模仿别的鸟,有的鸟呢,见人说话就“接嘴”,这是说不准的。
你说,当你没见鸟影时,你听到“咕噜”,你绝对很难判断是山鹧鸪,还是斑鸠,或者其他鸟的。有时温婉些,有时粗粝些。有时悠长些,有时局促些。一种鸟音的这些细微特征,该如何分辨?不过,斑鸠的“姑姑,姑”,第一个“姑”字上声,第二个“姑”字,是平声,第三个“姑”字,是去音。我们这儿老年人说斑鸠老叫三声,要下雨,叫二声是要反晴。“预报员”是有我们的喜欢作为报酬的。 有些鸟是评论派:“羞”,我听到此类声音,不知道这灰喉山椒看到什么了,要这样发声,轻度的“愤青”做派。也说不定是一种画眉的见识?说“小气鬼”(红嘴黑鵯)的鸟好玩吧。这似乎可能感觉鸟儿与爱背后说人的人有相似之处?
忽然,有只鸟“记得是谁”(领雀嘴鹎)了?似是我们 六七十年代,见面问:你吃了?时代特征有了。又有鸟“急救儿”(灰眶雀鹛)……你能看出鸟儿与人的工作特征有关系了?听与看是有趣的关联呢。
我是陕南人,听到竹鸡的叫声是“地主婆”。而以四川方言听,是“扁罐罐、扁罐罐”。我知道听鸟鸣我们多采取拟声法,属于音译。秦腔与川语发音本来是大有区别的。而我自己听一遍,又一遍,在一处听,在另一处听,好像声音还真不一样。比较了,再听,觉得这似乎正是趣之触发点。所以,我听到地主婆的叫声,会耐心等待它叫啊叫,就像听一词多意似的,一轮一轮地听,让它的叫声多相遇我的心声,触摸高雅,慵懒,平常,无聊……一声一声的索引出一个心理真实的自我来,我像照镜子似的……
一次。我听:qiqu-qidi.翻译为“妻弟”,或者“汽笛”,“启迪”,这是赤腹山雀,想不想看它,先不说了,对这样的语言,我很喜欢。它当下是要告诫谁?有师傅的做派。还是要亲热的态度,或者有什么打算呢?想象的空间,这鸟是能去的。而在这样的环境,一棵树的大,大至鸟音,一棵树的繁复,琐碎至树叶,一棵树的骨质,类似了一个鸟窝的框架。鸟鸣能叫出一个人来看,还能喊出一朵云来。甚至还能延伸到一些我们不注意的领域。
在什么地方听,在什么季节听。有时趣味与感觉差异很大。有的鸟善于模仿别的鸟鸣。不可妄断。最好通过观察到它的身影方可判断。“嘀卜、嘀卜”是黑喉噪鹛?清唱一阵缘何为“贵贵阳,贵贵阳”了,不是黑喉噪鹛走了,鹰鹃来了,而是黑喉噪鹛“改口”了。鸟儿还有的是二重唱,有的则是大合唱。听鸟鸣唱选对了地方与时间,是很容易的。比看鸟影容易。不一定见褐胁雀鹛,“吉比比-,吉比比-”能听到。见不到棕噪鹛,还可以听“咪哆来、咪哆来、咪咪哆来”的鸣叫,黑头奇鶥,你找了半天,寻着了“咪咪来来哆哆”的清脆声音,也算有了补偿。棕颈钩嘴鹛和锈脸钩嘴鹛是潜伏高手,你不是反“间谍”能手,你不要以为“找哥哥,找哥哥”,是真的,那是“暗号”。“哥哥找”,是“找哥哥”的一种呼应?还不是,是一只鸟的话,谁呢?棕颈钩嘴鹛。锈脸钩嘴鹛鸟“呀呵-嘿”,“呀呵-嘿”,是一只鸟在唱,不是,是两只鸟在二重唱。“呀呵”一只,“嘿”一只。极富妙处。
有时候,还要看你如何听,会不会听。“mi-dou-rai-mi”会音乐的人一下听出“3-12-3”,会听出几个音节,或者音的高,低,急与缓的。白尾歌鸲的会识乐谱,你会不?我以为在鸟界它是比较专业的了。
有时你不想说的话,鸟儿说了。你想说的话,鸟儿率先说了。鹦鹉眼前少言语!再听小卷尾报务员似的:“9-9-9”或“喂、喂、喂、总机。”那只鸟又似电报声“滴答”(台湾丛树莺)了,是丛林中有战事,还是丛林中有妙音呢……一种鸟说另一种鸟的话,一种鸟还能说人话,发兽语,应该是鸟鸣的极致了。不过鸟语的极致不在于此,模仿显苍白,口技方为艺。
有一件事,不可不记。那天,在草原旅游,还有人喊我“姐。”我一回头,不见人。原来是一只鸟儿,棕颈雪雀。这是很好玩的。因为它不怕人,所以我和这个弟弟或者妹妹在一起玩一会儿。
我不是女的,有人喊我哥。也好。说明,我有弟弟或者妹妹。
喊我姐的,有时候是鸟儿,很有意思。
听鸟鸣更能听出它们的性格与形象。一例:鹪鹩是最会与人躲猫猫的鸟了。但是它的声音是不避人的。比如它能一连串的“que,ci-ci-ci-yue”有清晰颤音,高音,有暧昧音。节奏感强。只要你临近它到五米远,或者它能看见你,它就立即启动回避行动,你是如何见不到它了。不过,你若躲起来,过一会儿,它又出来了。机警状态有余韵。 我在它的声音中已经10来分钟了,与它的形象依然5米左右。所以想见他,只有一动不动,屏声敛气。继续坚持了一会儿。它慢慢放松警惕状态,我再听,它的声音基本词语还是“que,ci-ci-ci-yue”重复的词语,尤其那个“ci”多了一二。宛如更加悦耳。淡定畅心曲,平静有神韵。
我如此这般坚持了多久呢?我的无声,我的不扰它的心绪,以及自我调节,好像也是它声音美的一部分。而我的不接近它,或者保持它介意的距离,它那憨头憨脑的形象,缘何反而美丽得清晰而不模糊了呢?
我每次听鹪鹩的时候,听出了自己心声几许?我每次看鹪鹩的形象,又看到自己的形象几分?
只是,有时人真的会让鸟儿引领到社会的层面:我有次听到白头鵯的声音:“球不巴结。”对比另外的听音:九斤八两;巧克力。越想越觉得可笑。这还是白头鵯的叫声吗?以后,我再听,无一次,是一种声音。好像与原音有误差似的。 我想了个办法,在有麻雀的叫声时听,好像有催促的意思,“啾即爬走”。再放到还有其他鸟鸣时听,白头鵯的声音要弱些,柔和些。再有树林的“哗哗哗”声,与和弦音似的林中声音一起,竟然听出了“9184”数字,或者是“9.18事。”宛若一种警醒语言。若是再有水声了,白头鵯的声音又有变化了。
白头鵯有自己的生活环境,我也有。有时独处,有时交叉,有时谋面,有时好像要交往。我有时做趣味的分类,它有时做生活的分类,某一时刻,我们在一起了,看见了,听见了,我的侧重却是与它的侧重一点也不一样。
又听到白头鵯的叫了。我依然走路,也静了一会儿,看到那一点白色的真切,我对其音与语言的朦胧感之莫名其妙状态是想了又想,好像这次与心情是无关的。
爱语,警告语,平常语。一个人听,一境界,一景观,一心景。几个人无意一道听,又是一番景致。再有几同好,着意听,从天籁之中分出一二,似原矿中提炼意欲找寻之矿脉,雅事一桩,遂为鸟语沐浴,甚感清新,不亦快哉。
业余的态度,比专业的态度,趣味多。所以,这鸟音鸟语,我主张听出有质感的趣味,是上上策。
有多少是家常的鸟音鸟语呢?有多少则要专门去听呢?我每天出门进门,在常走的路上听到家常的鸟语,又有意去听那些鸟语呢?有相似处,也有特有的感觉,有意思。无论如何,听法,也有听法的可爱与别致,一种听法一种妙。
作者简介:
陈瀚乙与鸟儿
一只鸟儿,有一部分
是陈瀚乙
一百只鸟儿,有一只是陈瀚乙
一万只鸟儿,有几个陈瀚乙
鸟儿会这样看
鸟儿中多一个陈瀚乙
我不这样看时
人群中少一只鸟儿
——陈瀚乙
警察
业余观鸟,致力鸟生态文学创作
鸟专题生态文学专集即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