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村西崖《东洋镜:中国美术史》——中国美术通史奠基之作
大村西崖数十年来一直在研究东亚美术,虽然已到古稀之年,仍然坚持在东京美术学校(今东京艺术大学)教学。日本有不少热爱古代文化的人士,加上政府大力奖励提倡,还有馆藏丰富(足够专业人士研究之用),正是基于这一基础,大村西崖才取得了如此大的成就。过去,罗振玉先生在东京生活时,一遇到精品必定邀请大村西崖前来品评,足见大村西崖的造诣之深。大村西崖在艺术方面的著述很多,对于佛教图像的研究也很精勤,马上又有关于佛像的新书出版。对于美术的热爱真是越来越痴狂。
菩萨残石像
本书最初是作为美术学校的讲义,探讨的范围包含了东亚诸国,实际上以中国、印度、日本为主。对于三国均有比较详细的论述,由于越写越多,只好各自成书,在1901年(光绪二十七年)公开发行。今天要翻译的只是中国这一本,虽非全貌,但仍足以窥全书之精神。因为,三国之中,文化最悠久、文献材料最丰富、伟大艺术品遗留最多的就是中国了。
三尊武士俑
在中古时代(从公元5世纪后期到公元15世纪中期)以前,日本文化一直由中国输入,日本的美术史的跨度仅为中国的三分之一,因此日本的艺术品一直带着浓厚的中国色彩。印度虽为文明古国,有其独特的文化风格,但自唐代印度佛教寂灭之后,其艺术渐趋消沉,到了近代印度的有识之士反而向中国学习,印度文化的颓势可见一斑。因此,只需注重中国,便可提纲挈领地将东亚艺术说明白。
异服女俑
本书之所以特别注重工艺的叙述,是因为这些用于实际生活的工艺品虽出于当时工匠之手,但我们在把玩这些历经沧海桑田、百般劫难的物件时,不免神游千载之上,感叹先哲之智慧和前人技艺之精湛。而当时的装饰物,如挂轴、屏风、佛像的神龛、文房用品,以及园林亭台的摆设,往往有助于我们研究当时的艺术。即便普通人使用的东西也有助于考察当时的社会生活和风俗。所以很难将其分出贵贱,加以筛选,因此大村西崖对于工艺品进行了大书特书。
涂银马
中国艺术以唐代最为发达,而唐代尤以雕塑和绘画见长。自汉代佛教传入中国,到唐代玄奘法师西去印度取经,佛教图像次第传入中国,显然这种交流的深入促使中国艺术获得了空前的发展。吴道子的绘画、杨惠之的雕塑在当时享有“圣手”的美誉。只可惜,由于年代久远,历经兵祸,很多精品消失了。吴道子的画,虽时有出现,但也是真假难辨。而杨惠之的遗作,自东坡先生赞赏之后,数百年间,一直辱没于尘封的鼠穴之间,同三两个粗鄙的僧徒打发无聊的时光。这也是大村西崖几次中国考察苦苦追寻的东西,等到1924年经过顾颉刚的考订,才发现湮没千年的神物竟然巍然存在苏州甪直镇的破庙里,历经风吹雨打,即将与草木一起腐烂。当时,大村西崖刚到东京美术学校教书,便利用假期的时间,远涉重洋求访。大村西崖曾在序言中说:
承示杨惠之塑像,现存甪直镇保圣寺。鄙人曾著《中国雕塑史略》,述惠之之事,拟以“塑圣”。曾闻惠之所作黄巢,尚存而不毁。窃思雕塑之风,至盛唐一变,如太原龙门新窟所刻诸像,姿态衣褶,委曲精详,奕奕如生,必出惠之之手,及见保圣寺罗汉像影片,始得其确,何快如之!鄙人拟于四五月(今年)之交,重游燕京,观故宫博物院,并南下访甪直镇惠之之遗迹,为之摄影。
假面
可见大村西崖对于艺术的执着。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为了找寻研究之资料,仍一路风尘仆仆,跋山涉水,而不是仰仗以往的资历,徜徉在典籍里,做个差不多先生。这种实地考察的求真精神足可医治年轻人的浅尝辄止的毛病。我国号称文物大国,前人留下了丰富的文化遗产,我们却听任它们日渐凋零,而后只能从外国人的著述中考求中国文化,行笔到此,不免自愧良久。
大村西崖在中国考察途中的留影
近年来,中国军阀混战,民生凋敝,举国上下几乎全部身陷功利漩涡,再也找不见高尚洁雅的思想。这主要因为主持教育的人缺乏艺术涵养,以致青年的德行下滑。为了不任由青年的惰性驰骋于贪欲之场,蔡元培先生提出了让艺术取代宗教。然而,中国艺术界的著作多是东鳞西爪,支离破碎,云里雾里的。最近戴岳翻译的波西尔的《中国美术》,虽然内容丰富,但缺乏系统,且为断代史。大村西崖的美术史则仿史家的编年体例,从上古到清代,元元本本,有条不絮,可谓填补空白之作。十分荣幸能够翻译此书。
以上便是我的一点翻译感想。
十二辰镜
《东洋镜:中国美术史》
中国美术通史奠基之作
大村西崖先后五次考察中国
率先在高等学府开设中国美术史课程
作者:[日]大村西崖著;孙魏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