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一曲唐舞宋调，仍在律动中反复(20首)
一曲唐舞宋调，仍在律动中反复……
一曲唐舞仍在律动中反复
它构建想念之窗
如果没有想念之外的律动
反弹琵琶行的手
会在群体编磬箜篌羌笛伴奏中
形成一场贪欢娱兴之舞
阮咸洞箫羯鼓或芦笙的伴奏
瑟瑟筝簧皆在琵琶行的舞中
仙乐飘飘悠似霓裳六幺的合畅
梨园教坊的春演秋操
该不是白乐天所遇孤寒
在独舟垂泛中的丽人
也不必空对行色匆匆
而浔阳江头，夜送客的诗友
庸闲陋听倦怠逶迤的纤手拨弹
一支凄凉哀婉的送别曲
既无阮咸、洞箫、羯鼓
或芦笙的伴奏。亦无编磬箜篌
羌笛的合鸣！索性兼听琵琶曲
长恨歌里且饮下苇风织雨
萧瑟凌霄举手为云的管与弦
舟泛。濡染。凫寒
鸢尾花鸦头凤钗如簪中录
罗裙石榴残红
迸溅火与水光的芦烟
明日，日出江花红胜火的朗煦
旭阳晨曦闻雁声，声声横渡
柳枝，栖蝉，鼓噪，风帜似梳
迅忽掬水长堤见早莺又争暖树
琼滩、天涯、歌侣
一座迂回曲折离奇的词牌
在变长调的柳咏曲部
该不是周邦彦或姜白石
谴谪仙怨——虚拟琵琶行！
换得低吟浅唱中的逦歌
亭阶苔痕留迹
也非李易安虚渺在荷荡
漾竹筏争渡。一滩鸥鹭
何惊颤余音绕梁和袅袅
与娉婷婵娟藕袖，裙裾皆弹
琵琶声。莲手摘芙蕖剔露
葱肘点说郛传奇故事——
袒云裟玄衣玉树临风
风流倜傥不羁的！稼轩调
纵然枉然凝眉捋须
仍须弥花鬓繁霜仿佛谪仙渺茫
诗兴舔绿鸭之颈。鹅声哄喧
嚣张跋扈的诗鬼李贺
……终寂寂无闻！
郊寒岛瘦的禅院别寺
推与敲月与门洞悉一垂山影
罅隙含黛。春瀑贯穿
碧柔燧石夯筑，门“咿呀”两合
裂缝，驻两峰，对峙……
叠嶂层峦下。白驹过隙的白
岩穴隽岫的宽，乃至蒄丹妆奁
镜匣。沉郁一泓，沿街叫卖
杏花声铺垫，软拖径牵影寄
窗衔雨巷洇湿的迤逦旗袍
一脉春缕清清爽爽飒飒立风
织出穿针引线的石板路
雾丝团团锦簇晃一下兜一圈
贴水秾稠一分。又旋开去
贯彻落实乌篷船两边航灯
汩汩漾濞橹声桨声四起
跌宕起伏不定，坐于舱中的
行水人。拢一毡盖在姑娘膝头
裸出睡意濛濛的两眼皂痕
且说鹿呦隐喻别梦依稀是
才从，唐音宋调里，拔离出
浴火重生般还带着扬州腔
迷楼，一卷两带，又回大唐
调和着震耳宏喧的木屐
见夭夭折寿的桃子晃若晨星
梨花带雨一点鬼附身般
诗魔诗哲诗佛俱在眸中显现
禾月悬酒旗纵挑……
在长安。在汴京。在绍兴
在临安。在嘉庆。在金陵
潋滟晴方好的雪泥鸿爪
抖擞搓一方图章钦印盖过纸
虹桥。繁楼。龙亭。
由清明上河图到东京梦华录
加上洛阳迦蓝记三千三百多座
烟寺笼纱的梵音浮屠洞窟
长安比现北京故宫大三十倍的
大明宫。凭何槐聚默存
飞梭一穿。长生殿下梧桐雨中
牡丹殿的上午，芊芊泽花
仿佛看到梨园教坊仍是
洞弦丝管声声曼，曼殊邂逅
相遇是缘由衷爿爿升起
腾达的词语或诗章
一时锋利无比！蝶变
本是这样！卜蜂莲花的辞藻
反弹琵琶腿长，唐宋始肇祥瑞
肥美丰腴，贵妃出浴
玉体横陈，酥乳仿佛鸡头肉
塞上燕脂凝夜紫——
……色白粉淡！本是这样……
怎奈，李师师虽无谗言灭宋
李易安，亦却咏诵
绿肥红瘦。也是油尽灯枯力竭
销金窟般，愁怅……
月光普照的中秋
1
才过汽笛长鸣警钟高悬的9·18
尸骸遍地的星期天
晚上失眠的夜景
一只白猿坐在月中观舞
它斟下一朵朵奇葩似的月光
必在今夜敲响头颅的合奏
忆及琥珀银缸
锦鳞红鱼挂满蝴蝶似的枝头
大朵大朵颐养天年的牡丹在芍药谱下
睡去
我必开一列火车抵达这明媚的场院
衔月光一盆杯弓蛇影的决心
一粒仙丹在膏药旗上点燃
灼烧的中秋淬成一池钢筋铁骨
层林不染的夜里
一片瓦蓝
从汲取日月潭里的春色到
舀水把一池云锦嚼碎揉烂
在如月婵娟伴着白猿起舞的一场假面舞会上
玄圃积玉的玻璃
使琉璃和石头滚滚流淌
2
词词的丛林莲肘藕臂葱手
掬浅水尺泽荷弄清影的溪畔
锄月种芹的说书者
将圆姿绰约的虹与霓
倒进月光的寝殿
睡影梦魇游弋在追逐生命的幻光
灵异的鬼魂
诡谲的神魄
在山鬼骄艳骑虎的裙底胯下
烛火通红
斑斑驳驳刺青的花豹波澜壮阔的纹身
奇思妙章锋芒毕露
条条框框涤荡
3
纠集虎皮斑纹的火焰
鹦鹉树下的翡翠
玛瑙珠粒豆蔻年华朱丹玑让
纵横交错的形迹
可疑的放蛊人
——疑神疑鬼的蛊惑者
景致凹陷越陷越深
乳波臀浪似的汪洋肆意
相得益彰
在刺激泊岸千帆过渡的汹涌澎湃
庇佑兰题蕙句里的娥皇
掷明月一壶
擎六盏葡萄汁的月光
饮下
矿灯塞进明月之殿的眼中
且越陷越深
飞入瞳孔的眸子
突然愁怅满眶
抛情天孽海之袖
攀上灵霄冥冥之中的圣殿
星际天河骑士团的哲人们
请陪审团就坐
4
缘起东方的瓦片声霞光万道碎裂成玻璃
支离破碎的月光挖掘一轮满月
惊谔狰狞的模样
恐怖片上一堆堆闪烁的石蜡灯
钻进耳朵
由月光阵营涵洞里组成的炮群列队欢呼！
犀利尖锐呼啸的炮火
随月光齐射
沿岸呜呜颤抖
阵阵轰鸣的弹丸
一路炸开
应该用锋芒毕露
去攻打月色垄断的冬宫
炮弹咆哮蟾宫折桂
从乌黑的炮口
射出去诗句
弹弹疯狂
铺天盖地的月光
徒有其表的表征
且嚼烂鲜红的舌头
𥋇目结舌的嘴巴洞开
月亮似旋转木马四轮冲天
坚挺似火
一路凯歌猛奏！
5
倾城倾国的月光
挖掘者和矿工
点一盏盏矿石灯
挖掘机的齿轮悬空碾压
泣涕涟涟的血之刃
如诗人海子说——
月光照着月光月光明媚！
由中秋继之而来的铁律
事件和时态
从古迄今仍然明月高照
捣药的白兔疯疯癫癫
在罅隙里钻出
嫦娥奔月出手不凡
挥斧伐桂的吴刚
死亡已悄悄爬上他的脚胧
四条大河在月中流淌
云积云贵由南一路上攀至湖广
五湖四海八荒之水
全在月亮上聚齐
牵象执矛世间万象俱在河南会盟
跨河北长驱津京
且溯源而上向西到山西采药
采集陕甘宁的风月
米脂婆姨的思夫泪
6
走西口上蒙古新疆青海直捣西藏
北溟有鲲乃不知几万里
顺便乘月去东三省一游
万顷月光宝盒里的两江浙赣桂南下闽粤台
借航母用轰炸机一路轰平
太平洋就是明月一泓
照耀苍穹之水
趁着一粒粒南海鼓鼓岛屿的气泡
席卷台风飓风吹奏的战魂
今夜必抵近月光湛蓝的湖面
犹如胭脂雨拆开线团
毛绒绒的月色
纠缠于白昼前的晨曦
刈割双眼皮质下的诗意
从麦哲伦航海日记玄想起麦子并在麦地里航行……
1.
我们如果在冬天的麦地上看到麦哲伦的航海日记一定是假的
哲学家的麦地，漾动着巨澜。让伦理在麦浪般的大海上航行
一辆辆金光闪闪的麦秸车，载着麦乳的香气，在田垄上驰骋
金碧辉煌的马匹，橘红的黄骠马，踏青的枣红马……
喷气、打着嚏喷、灰色的青马，阳光下扫帚般挥洒着马尾
五光十色扬动着马鬃，在粘满灰尘般红云的天际，牛车拉着麦秸
一行行麦苗通过麦哲伦航船，犁开彗星的空隙，从亚洲到欧洲
金黄的麦浪顶着海风开始启运。麦秆里射出一粒粒征服的子弹
桅杆似的麦秆直插云霄，但在麦苗返青的时候……
却短促若韭菜挑起大地的帆影。蒜苗般触及洋葱的甜味、
海星的腥味、抹香鲸射入海水里的气息。湛蓝月光颗颗绚烂的麦芒
在番石榴的酸味与马铃薯的紫芽间逗留。让一枚苹果发霉，
……浸满酣睡和汗水的水手服，我在冬季白茫茫麦地里谩骂，
阅读一本麦哲伦的航海日记，并获得了教义……
2.
麦哲伦，不是哲学家，也不会去，收割麦子……
对于伦理而言，他更愿意在冻结冥想死域的大海上航行
把海水塑造成登岸的岛屿，背靠犬牙交错的礁石，
就辞发表演说。告诉女王。让海鸥穿越她蓬勃的脑力
寻找思想的维度和鲸。喷水的脊背，举杯庆祝
做一个豪饮者或赌徒。让缀满无花果和啄香颗粒的葡萄藤图案
在女王裙下……盛开。伸出跋涉的双腿。树上的海市蜃楼
挂起挣扎的舵手和浆果。鱼和鹦鹉。椰子和烟草……
鱼，身缠救生的浮鳔。让风向灯和航标与指南针，
画定桅杆和锚链与帆上升的刻度。我们并不期待
海上能长出麦子，哲学家翻开航海日志研究一艘艘军舰
是如何出港起航？他要寻找印度洋却在领略太平洋的梵音
让指针在当年年历罗盘的花园里讲授建筑学的奥义。
当风暴变成风，卷起冲天的巨浪。……饱蘸浓墨的鹅毛笔
可以就此，止歇停住。我们有理由相信——
一艘环球在阴间行驶的夜航船是如何在悬挂十字架盾牌的床边
被理想国启示的晨钟和黎明的田园飘荡的歌声击中
3.
我们一生所追求的、人间最壮丽的事业，
凌乱的大海如绸子一般，尽管它多么不符合天国的缔造
我们所迷恋的，多么难以征服，就如麦哲伦
在冬季的大海上航行。巨冰掀起他睡眠的床，
骨灰上扬。他死在两个世纪前的昨天，却在今天制造麻烦
一张旧报纸，……覆盖了他熟睡的面孔！今夜格外凄凉。
穆斯林回民:南布村与狮象村的麦季
1.
在金黄的麦季，镰刀是最锋利的
在睫毛一样修长的麦芒下
夏天挑起割魂的战争——
疯狂蔓延！如光赤抖动彩蛋，麦粒灼灼鲜红
鹰衔着巨大的收割机
终于降临这理想的场院……
抡圆镰刀如玻璃刀在天际轻轻一划
麦子就落地了。回民是不拒绝麦子的。
在时序纷扰的麦垄上，
伸长脖子的麦茎嫁接金灿灿滴血的麦穗。
让纷纷倒下的麦子摇曳攒动的刀光，
最终放弃了双臂的坐标
一路铺垫，黄金卜筮的介质
层层堆积目下的城市的一缕踪影时空的麦囵
2.
犹如射落一只金色的鹰
让凤凰炽热金缕梅般的羽毛
覆盖麦地
大曝光麦的尸体
如一根根阳光的倒刺
在收割机巨大的轰鸣中我们灵魂的直升飞机，
汇入收割。
梵高眸子中的色彩和画家提香的色彩倒下
现在太阳的草帽
覆盖在巨大的画布上
在太阳里行走
三个人形如三根草肉体彼此镶嵌
3.
我们坐在一辆收割麦子的马车上
见一轮弧光身骑一匹红马，胆小如鼠
我们背靠火红的麦地
彼此汗颜。让于世着光的身躯如剃刀
刮光大地。
仅剩下麦茬
翻开世纪书炫耀文字
狮象村的狮象把一轮轮镰刀赶进麦海中
犹如一头五体投地金碧辉煌的狮子
仰天倒下。最后倒下
看到塔尖穿越它金黄的腹部
渐渐升起麦秸山一样砌筑的宫殿轮廓
有十万金碧辉煌的佛像
在感恩的麦地隆升……
4.
南布村与狮象村近在咫尺
那些男人和女人在麦基堆砌的床铺上
日夜交媾。
在手挥目送的精血浇铸中锻造镰刀
我把一个个孩子一样的麦子
咬开，留下乳浆的口水
我们必定在一轮轮收获的审时度势中获取
麦子经典般的教义
在我们咄咄逼人的眼睛中
一粒粒麦子垂下，像南布村那些男人和女人
被狮象村那些男人和女人镇服一样
恢复了巨大的雄心，打算革了麦子的命
从此一蹶不振。也如麦子，归入碾房
5.
目下，一不等于二，
一粒粒麦子，就是救赎的基础……
我们从此被饱满养育——
如牙买加人第一次去麦加
而麦地拉的春色，在回民南布村与狮象村
村中流传麦子如何被烧透夏夜的神话
汇入巨大的合唱，
让一切妄想去麦加朝圣的人
带着麦粉上路，啃食麦饼
远眺：乳房般的光泽
期盼最后一粒麦子是如何飞入他们的眼眶
旧日，……南京路上的春节即景
1.
在一枚蛋黄一样、稀软的红日里，我们何曾睡实？
……鞭炮，如鞭子，鞭挞这传统的节气，如何能够停歇？
黑色的药剂师，在红色纸张铺陈下，写对联的笔
我们赖以生存的国土，没有一丝干净，
尘埃弥漫，……烟熏火燎，此时燕雀无声
人们张着嘴巴，一堆哑巴在说话。
耳朵聋听，皆在欢喜的春晚的祝福下，泪如泉涌。
2.
当德国领事和夫人跑上楼顶，一群党卫队，手持火种
下面，下面，她对高墙外的人不住喊。噼噼啪啪的炮仗，
火光冲天，大街，响起一辆辆，救火车的轰鸣，
一个雪人，被鞭炮炸裂。他们的女儿如苹果般下降
“全中国人民，都在悼念”，牧师对儿子说，
大元帅死了！宋庆龄如梨花，包裹头颅下的枕头，如一枚卵
车轮，滚滚的潮汐，积雪，向上拥挤……
一分钟暂停的炮火，此时默不作声。
3.
一台绞肉机，那是全家人，被磨成粉末的坟墓！
终于又积满死水的铁罐。浸泡的饺子，它们统统死了！
波浪式发髻上绕的女士，在包饺子的时候，把双手包进去
春节滑入添油加热的铁锅那些蛋清迅速凝聚焦黄
她们脸蛋蛋清状的光，多么亮，多么通明
在沐浴洗澡一丝不挂的裸体，一堆冰晶透亮的结合体
4.
一滩血，解放崇明岛的炮火，终于炸开
鞭炮的碎屑，军舰如炸虾纷纷沉没，或起，或浮……
。血，燃灯火，油锅中的黄羊。努力浮出水面
举起一只乞讨圣杯的碗。我读旧报的十指，滴血如火炬
翻开新一年的年历，见戴笠和蝴蝶与灶神乘着过山车
在返乡的途中，目睹三只白鹤七只黄鹳在呦呦鹿鸣的林中
采集蘑菇，把雪兔在溪水中冰裂的踪迹揩净……
5.
写楷书的白须人，刚刚把毛笔在水中轻轻一蘸
见鲁迅先生怀抱海婴，与夫人许广平女士在一家旧货店
取来了当棉袍的赎金……
内山完造先生不是在那一年春节邀请的郁达夫
就是在另一年春日，在怀抱樱花盛开的时候回到了日本
6.
水亭榭究竟离豫园有多远，南京路上贴春联的时髦女
旗袍如着墨纸张，展开羽翼，飞上了墙。
幽幽的雪中，映白的林间滴水，
茗烟缭绕上树，三只浅盅纷纷若篆字般蒸氲
无仙亦无神在灶前隆隆的春雪若炊烟
在呼啸的黎明，一队队选美的雪山鱼鹰在衔来篝火的同时
见识了上海，外滩白俄卖春女，裙子如蝙蝠
在电梯口，一只乌鸦似的印度人
把守着铁艺的大门，只准西洋人进入……不准华人和狗入内。
请来争议的凶汉，也只有茕茕一叹，把烟嘴插进嘴里
催促被占有的小姨子，上车，一溜烟奔去……
7.
黄金荣与杜月笙已经老了。黄裳大才人在珊瑚般的报纸上评戏
那时钱钟书先生正在写围城，而黄杜二人的离去和潜逃
正好为张爱玲的诞生，……注满了基础。
梅兰芳刚刚启开一瓶过春节的红酒，
就见识了日本刀在胡须下，剃掉了京戏
把一只只春分的鸳鸯，缝进了裘皮的棉氅
拾海女
在一丝不挂中，我想象海螺低沉吹奏的声音
海风在赤裸的岩石上弹琴
如同一些鱼儿，从她们双腿之间溜过
翡翠一样，选择着蓝。让肢体唱出博浪的骊歌
匆忙来往于，对激流的咏叹。
脚趾的花瓣沿着海草的气息
把身上的海藻剥离，却如海星般盛开
皮肤的雷鸣响彻龙吟的宫殿。
在扑海刹那犹如赤身的母豹为葬身海底
预备在骸骨烫上蜡染的斑纹
身背网获一切的就义者，
海蛎、扇贝与寻找海狮的美人鱼
让一只只海豹在她们爬上岸的时候傲然挺立在她们背后
绮丽涌现。黎明的初曙，一轮旭日如经血
从她们身体的窄逢滴落。流血的白牡丹，朵红的海鸥
踏浪的海龟搬卸鸟粪的海上琼林，
蜃景啼血杜鹃的裸女乌黑的发丝缠绕一层层碧波
双目的潜水镜，瞭望鲸鲨朗诵内心的诗篇
拾海的唱辞若一些旋流猛然谢幕
水从她们攀岩的身上葱绿砌筑
仍旧泡制她们水波粼粼的倒影还回大海
海浪声声，手从去年的手指挪移到今年的乳房
干涸的河床，粒粒卵石，
我们想象到水，在上升、流溢、浸泡、腾漫……
去年的手指、今年的乳房、海贝扇动的子宫，
海螺般的腋下，洞穴似的溢满海水。
朝霞和夕阳。暮色与黄昏。军舰鸟衔着铺展巨澜碧绿的丝绸
流经了你们杨柳摇曳的小胯，轰然腹部塌陷为海的一部分
一切是相反的，就如你们的反方
在海上游弋，让海岛与海盗旗的灵魂覆盖了你。
————————————
『注释』：在日本文学家的笔下，海女们都是纯真，富有天然美的美女，在种种故事中演绎出罗曼蒂克的情节。之所以如此，除了海女本身富有浪漫气息的职业以外，恐怕还有一些特殊的原因。其一，海女们在波间的劳作，常让前去采风的文学青年诗兴大发，把她们比作海中的“美人鱼”。美人鱼的传说，对陆地上的人们总是充满了神秘的诱惑；其二，海女们生活的环境简单，自然，因此对男人殊少防范之心。她们有两种工作装束--全身白色的纱衫（白衣遇水漂荡，会惊吓鲨鱼等肉食动物），或者干脆赤裸上身，只穿一条兜裆布。这种东方的天体，自然让一些没见过海女的人们浮想联翩。日本海女，是专门从事海底采集鲍鱼、牡蛎及珍珠的女性。
日本由南至北皆有海女，一般以志摩、伊豆、北海道等地，最为人所知……。海女最早记载始见于《魏志-倭人传》，其曰：“好捕鱼鳆，水无深浅，皆沉没取之”；“今倭水人好沉没捕鱼蛤”。由此可见，至少西公元3世纪前，便已成俗。海女以捕渔方式不同，又可分为三类。即：徒人海女-海女各持矶桶从岸边入海捕渔，活动范围限于沿岸近海。徒人海女是最常见的型态。舟人海女-海女各持矶桶一起乘海女船（多为木造）出海，可前往离岸较远的渔场捕渔。夫妇海女（又称为“男女海女”）夫妇搭档乘船出海，由妻子带着绳索负责潜水。绳索上有称为“分铜”的重锤可以加速潜入，浮上时海女会拉扯绳索为信，由丈夫拉绳加速上浮。名著小说《枕草子》中所述，即为夫妇海女。
东南亚许多国家及中国沿海一代，也有海女，只是叫法不同（中国称采珠女）。海女的工作看似有趣其实充满了危险，不但有复杂的水下环境影响采集，还有可能遭到鲨鱼等食肉鱼类的袭击。现在，更多的人通过人工养殖来获得牡蛎和珍珠等海产品，因此海女们的工作变成一种表演供游客欣赏。
当时，旅日诗人和作家郭沫若说。“当年他在日本留学时，有一次到日本的一个海滩上游泳，当他赤裸着爬上岸时，一群同样是一丝不挂的海女把他包围住了。她们称赞他的皮肤白晰，还嘻嘻哈哈笑个不停。海女的无所禁忌，最后反而把他给吓跑了。”日本三重县志摩半岛的海女特别多，据说那里神宫中的天照大神是女神，因此，潜水采贝采珍珠等活儿也就由女性承担。郭沫若写道：“'海女’，这是一个古老的行业，她们是专门潜水到海底采寻鲍鱼、牡蛎及珍珠的女性。因为潜水时不用任何氧气设备，下海的又为女性，使得这一行业陡然增添了诸多传奇色彩。人们把从事这一行业的女性称为'海女’”。
从春天到春天必须见证一个发病的道理
我必须以牙还牙，让一只鸽子变成一只秃鹫
我必须找到能盛尸体的石头，
……让覆盖肉体的爱神，抚摸我！
我要找到冬天的风景，它们在冰雪冻结处，悄悄嬗变……
如神鞭，鞭击山崖。诈尸的春天，还魂于泥土，
让水，……聚集春天的火焰，如绿草，遍生四方，
树木如圣杯一样，长出嫩芽。溪流，淙淙作响，
满目镜湖，映照山冈！我是伐木的樵夫
七只天鹅飞旋，我是它们……
竖起，拍击云际旗帜的翅膀
我更要还魂于一只仙鹤鸣叫的曲颈的嗓喉中。
若皮筏，穿越河水。浪尖上，我是覆灭的诗人
我把骨头的竹排扎紧，远渡重洋
让轮回的山川在肉体里夯筑，我是呦呦鹿鸣头顶的鹿茸
枝杈在春风里扫荡，必然结根于树下
穿越山坡，喘息于黑暗的泥孔
纠结于春夜锻造绿色钢筋的欲火
让一场大雨浇灌如帚的乱发，并植入我们衣衫褴褛的庭院
牧羊颂
羊群一头头海豚般涌动，云朵般漂浮……
独羊与群羊，公羊和母羊，羽毛般夹杂着轻柔的水云似的
被黑暗的疾风吹卷，音符般点缀。羊群，就是晃动的曲谱
那些错综复杂的斑点，疑点颩颩
咩咩啼叫的小竖琴的黑尾羊、棕色长角的、不住呻吟的卷毛羊
夹紧后腿、一路吃不饱却找寻苔藓啃食光阴的黄羊
语言含糊羊毛雪白、广义的白山羊与瘦脸鼓目的黑羊
丝杆的支撑、在山岩下攒动四蹄
前肢腾起用胡须与前额撞击草叶摇曳受孕疑似怀胎的奶羊
仿佛飞翔的羽翼，羊毛覆盖的羊尾如翅膀样茁壮。
搬动山冈与大地晃动的弦音
如雪漂移，如一节一节盘上树稍的蒲云英，
在牧神守望岁月的坡地，攀岩掠石
在呼啸的北风里卷起尘土飞扬的历程
如牧羊史选择狼群伏击的悬崖走出寂寞
让厚厚的羊毛在囤地间起伏如梭般穿针织毯
冷静如一堆堆沼泽上漂浮的草
潜伏于丛林啃食白杨树脂粘液的羊群如奶喂养的牧人
今天，单纯抵触迎接落日的领头羊
在草地上飞旋，晃动牧羊鞭子的引路者
把抛石的鞭子缠上石子打击落后的雏羊
让羔羊坠地无声，沾满烂泥的母羊回头观看
那些裂开的云隙羊群被晕染
水墨般铺展开去，旋动的候鸟在季节中时常更替
而羊群，在肥厚的草滩若漾动的浪花
在夕阳中一点点减白，一点点褪色
一点点变黑。由红变得灰暗，如尘埃般浑浊
手挥桑叉挑起草秸像海浪一样高的冬储的牧羊人
把篱笆扎紧让羊群回家
现在，惊恐在撕裂，云在对垒中低垂
一些雪降下，如云覆盖了它们
而大地在覆灭，被积雪或羊群取代，层层叠叠矗立在羊圈
若裂变的云隙，忽然增加了内涵和重量
那些咀嚼干草的吟咏者，碾轧诗篇的四蹄
口含浓稠黏液鳏寡的公羊，与渴望受孕期待降生子孙的母羊
皆在冬天隆隆飞雪中睡眠，在寒夜的低回中
倦怠于梦中的草滩，把水槽当做缅想的河流饮水
偶尔牧者光临，怀抱一只羊羔，喂奶或抚摸它们
金黄的屋顶一缕缕残阳如血射向穹窿
而春色在暗夜里，默默坚守，榅桲如草扎的栅栏
在聆听挥斧砍着圆木，在羊圈外火墙加火添柴的老人
禾苗一样的羊儿，在植物繁茂的天堂
能遇见一位讲童话的圣者，或许在晦气散发羊粪甜味的晨光里
为蹄印踏湿黎明通彻的澄净而选择倾听窗外野狼的啼哭
挥舞头顶的羊角，在写满纹路黑陶般瓦蓝的器色的羊圈墙上
稚气的小羊钻入母羊乳下，用嘴循环吮吸着轮回的乳液
印下冬蛰的影子，困惑因血色流淌及食草干涩乃还念一个夏日
烂漫或蓝或绿、滴水的草枝，旗帜般漂浮到眼前
恒河彼岸圣雄甘地的水磨坊
把手插进磨盘的缝隙让双手碾磨成的麦粉
以照亮妖娆的磨坊。春色。翻开另一轮被霞光碾碎的日子
。血，……还是血。在一个残酷灿烂寒冷的冬日
阳光依然猛烈，……倾斜于苍白的屋顶
屋檐下，走出邋遢驼背、戴眼镜的老人
一些小鸡在庭院里啄米……。而另一些被老墙斑驳的阴影
遮盖的植物，则如秃鹫被雪和寒风铲除剃去了婆娑起舞的树冠
攀绳的小纺车在死亡临近之前选择了黑
磨坊主昨天佝偻的身子在飞扬的谷壳间逐渐变暗
用扫把清扫粒粒被磨盘碾碎的米
那些稻穗的躯壳在冬天骨头惨白迅捷的裂变中
还原为寂静的水声，晶莹剔透，若米粒般璀璨……
水磨亮出厚实的石头，淙淙的溪水在结冰
如此通彻，如此冷峻，犹如磨坊之门在低吼的冬夜
在月光和积雪中叫喊。冰下之水默默流淌
我必须在这久别的、圣雄居住的宫殿，让火热的激辩
嬗变，不合作主义者的哲学诗，水声与石头镶嵌的
屋顶，警醒警戒的城堡，日夜喧嚷请命的战士，那些民粹主义的教徒
助这老人营造大地巨型忙碌的水车
咽燥于不安分的争吵，皓首穷经的老人教育他们懂得
节俭与理性，思维和磨难，以及辉煌的反抗、甘愿忍辱负重
或藐视统治者的决心……
天地在磨合中诞生之国度在磨坊的碾轧中
怀抱两扇爆裂如灯笼红火的水磨如掷铁饼般抛向天空
让城镇聚集的篝火、月光与阳光，如双掌合拢
掌心若烛光，两山巨崖般合拢。一些被枪弹屠杀的赤裸的男女
在奔跑彼此合拢。衍出的子女渐渐合拢了
如同红与黑合拢，并齐聚于星辰的混合
黄昏与黎明，悬挂印度河与恒河两岸
在同样炙热的穹窿下一滩如雪的白羊，于水磨般光鲜的草地上
相互契合，楔子般，钉进我的眼睛
光在排序，光焰照彻天地的水磨，印度、巴基斯坦在分离
生出巨人坐在水磨之上的肉身……
中秋云阁高筑的春戏
梨园昆曲，犹如摘星楼
伸手便能将日殿里的一盘烤肉
和面包，端过来
与此同时，广寒宫中
长草莓味的冰激凌在融化
柔软的，暖风牵一枚和煦之梳
在春潮带雨的妆奁一挑
且勾勒去，绕鬓青衣樱桃
女儿唇色，徐徐下坠及胸
云生结海楼的双乳如春塚坟起
。胭脂雪似的一轮
脆嗓一缕，藕断丝连
莲手兰花指翘起
且梳理帔凤冠仪舒袖
翠簪浅绛抟青扣红
酌锌白淡绿薄衫掷粉帕葱肘
软衬垫腔滑润滋烟赛梨
梨花带雨般一拖一唱
若品茗，咿呀，喵喵咩咩捧韵
叮叮然，感怀喟叹
这唱功，姹紫嫣红……
六爷。水袖一捋两顺扑白天的
云朵袭面溢芳绕贝齿挂香
倚痕氤染处。爿爿吐气若兰
朦生酥旋……
剔透。玲珑。尴尬的种种迹象
窃玉偷闲躲颐——
搽粉的京戏比不过此中窈窕
面谱各式，眉黛披星带月
明眸皓腕凝霜雪，夭夭若桃
云蒸霞蔚的姿容一抬两举
骈展蝉翼骋娛，堆紫驻黄——
依红偎翠，绣屐敲鼓
琴瑟相逢挤一抺岱宗掩饰的黑
生出纤纤擢素手的嫩与软
白里濡沫屋漏痕斑斑点点滴滴
怀旧，琥珀色的拨弦声——
婵娟斜织领袖归左襟右衽
晚来灯笼低垂
舞乍屏开孔雀翎毛刺青
鹦鹉虎皮双映
几盏吐鸦片烟枪燧火的气灯下
裘皮的褥子里儿和面儿
缨络的幔帐且必定会聆听
荷滚珠玑露圆的青衣
咳唾兹华的弋阳调驳驳浮现
肌白肤如凝脂的沪上声
扬州三千里烟雨寺踪
丝丝缕缕清澈流苏翩跹
一变蝶怨，二变蚕咬
三变蜂咏，四变蝉鸣
如葱与蜜，左右寄昆曲一帜
峰峰峙峙对映，倾国倾城……
玄想诗
谁被吸入墙壁。让客厅的两把椅子和一个餐桌
宁静矗立。纤尘不染。
我放弃了，在旗帜下朗诵，
放弃了，站在高耸烟囱上，匆然一跳的绝望！
谁能让两只杯子，同时起飞，沿空气虚构的楼梯
提琴和高跟鞋，在唯一上升的穹窿
钻入宇宙的虫洞。见识另一个洪水呼啸的年代
我在玻璃的四壁，选择晶莹透亮
噢，金属支撑的烟盒，在银河飘舞……
米开朗基诺，让上帝与基督的手指轻轻一碰
用画笔讲述，深处的奥秘
一个凸起的生殖器和一个凹陷的生殖器
那些阳具在城市建筑的形状
但在黑夜却属于个体，悬挂双乳的吊瓶
在病床前
护士服下，悬挂的双乳，
惊悸绽放。月光照耀月光，月光普照……
田园的园丁手挥剪刀
剪除那些丝缕，让藤萝进入我们大脑眼睛里晃动了两枚尖锐的针。
研究原子弹，他钻入蘑菇云中安睡
这个可怜、满腹狐疑、脸长皱纹的老头是否能想到
核冬天彩云，震裂粒子雨雷暴的虹霓在导弹丛林里滑翔
爱因斯坦让他所钟爱的间谍美人坐上蛋壳船，
长发流淌，皮肤如蛋黄一样嫩。
我玄想，但又在否定之否定中感叹。一个女生和一个男人
偷情。和三个女生与一个男人做爱，有何不同？
黎明的晓谕，在黄昏，七个模特在天鹅形的T型台上
碰杯。喧哗声涟涟，孕产，
在丰饶子宫的焰火中，圣城帝后妖娆的寝宫
爱斯基摩人宰杀一只雪豹，和屠杀一只海豹又有何非样
他们怀抱分娩的女人在喷涌冰块的北极祈祷上苍
环状的宇宙，星灿垂髫，片片陨石坠地，
一只从猎户座射来的神箭，载来一个冥想的仙翁……
我和瘦诗人一次早归晚出的节日旅行……
1.
一件旧衣衫就是一处飘摇炊烟的乡村
一串玛瑙珠在女人的脖子上如清澈流淌的溪水缠绕
噢，一片碧蓝的湖泊，若玉，悬挂在瘦诗人的腰际
十七只天鹅和三只乌鸦，在天际翱翔……
瘦诗人举目远望，见一个凄美的女人
沿一条曲折泥泞的乡路，朝他走来……
是另一只天鹅，或乌鸦！
我忘却了幸福。西边的羊群，被北风刮来
山冈卷起山腰流泻泉声的寺院……落在幽静林木覆盖的山坳里
吹起小镇凸起风声，从唢呐里飞出的
尘埃，敲打一间打铁铺的钉锤声
桥边，朵红的星火，开始些许弥漫……
2.
朋友，是一些酒肉飘起污垢的气泡
旗袍一样、裹在另一些妖娆女人的身上……
是一种卑劣的凄凉。
我在一个星期天。发出三分邀请函，出席五个鸡尾酒会
在街口，遇到前半首，诗写的瘦诗人
两张皮松报纸糊在脸上，他不耻下问
我的一位女友
如何在，你门前停留……
又如何在昨天看见一位疯子和她拌嘴
把她的衣衫扯净。
3.
我躺在一对沙发上，数着手里尚未发出的三分邀请函
这些统统都会卖出白菜的价。
我们铺张浪费久矣。在瘦诗人，看来
这顿酒席，一定和他的女友无关，却和我相关。
噢，钓鱼岛开战了么？那个女人，与我何干
4.
瓷器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正如敲在女人身上婆娑起舞的雨点
我买了半只“帝王蟹”啃着，让螃蟹的腿在酒碗里
浸泡抓住瘦诗人。他仍然冲我喋喋不休
说，钓鱼岛……如何与日本女人开战
“噢，那个女人，是日本造的。”……我冲谈地说
“……这好办。咱们，把她立即，办了……
……再把这娘们，赶回老家，你看如何？”
5.
倒塌。倒塌。瘦诗人一副沮丧的样子，……他肯定崩溃了。
我呼啸着，给了他一记耳光。让他清醒清醒……
半只乌鸦是一只么？一只企鹅，会有水滴穿越
但或许，……只是半只天鹅，而不是乌鸦！
女人不是气泡？在一个失魂落魄的日子
她或许，会变成一只乌鸦
你管这些干嘛？那个疯子，或许就是
喝醉的柳下惠，在与孔子，
……争另一个女人。我们终于把那个日本女人干掉。
6.
我们会瞬间陨灭的。瘦诗人……，
那些虚怀若谷的深沟，那些枝蔓纵横、结满疙瘩的古树
在一个临近、垃圾女人的池塘边……显得杂乱无章。
一个老人，一个移动的肉瘤。
他坐下，突而噤若寒蝉。颤栗。拧紧，颠扑，拄着拐杖
我们也在葱茏灰暗的旅途与大地间，诗意颠簸、迷醉、留恋……
淙淙流淌的瀑布声，飞花泻玉般，轮流在山岩间打晃……
杨柳的枝条缠在妖姬的身上，如圣瓶，吐出一些云蒸霞蔚的香气
它们在上升，而我们，……在下降。
无依无靠的、大难不死、过于俗气，
7.
在途中，邂逅大风，吃了一嘴沙子，灌了一肚子不合时宜和凉水
与一帮乡村诗人打架，……这就是瘦诗人和我
我们在一个落满箫声的村庄居住，喝完最后一壶苦瓜酒
匆匆上路，让一个日本女人
在我们，此后彼此纠结的梦中，荡漾……
精耕细作
1
他拿着一个耙耧在垄间播谷，
乍显一只绿背翘翅的蚂蚱。
大片的枝桠，
将水灌满一个月后的鸣叫！
揉一揉肚皮上的草与瓦。
飞向天空吃尽云朵和风，
屋脊上的中国雨倾落下来。
飞蝗倾落下来！
酒碗倾落下来！
禾苗茁壮海带般疯长，
阳光猛烈汹涌澎湃。
刀痕一样砍伐的面孔，
褶皱眼巴巴射向逼人的万山丛中，
一只兔在龟背山上滑行。
一只鹰吊起树和山峰对峙的房及溪水。
2
他在草间锄草，
从远处看就像一只蚊子，
他在我的笔尖上耕作，
播种玉米。
缠在腰间的绳索，
挂着烟袋和词汇！
北面姑娘山的胸乳一片白皙，
拓宽了明晰的肺，
准备回家抽一袋烟的曲折小径。
盘旋于他蝴蝶斑的周身，
万片玻璃在他脚下涉过河水的村路上
踏碎！
南方深山冬季夜晚的肃杀空寂的景象。
黄鹤时惊，
白雁忽来。
这或许就是当时下放劳动，
信阳潢川桂花岭的心境吧。
巧于设局--致孟晚舟回国之路或诘问
今夜，食虎兽吞噬血与魄
秋天的蚊子执矛狂袭！
一尊尊肥头大耳的肉身
躺在玻璃柜里
穷凶极恶的鬼召集魍魉魑魅
陷入沉思……
巧于设局的秋虫
在岩石下鸣叫
权限设置的密码开启
需要暂停五分钟
噬魂的大雨沿街角倾轧而下
饶且阻止
终究缠绵悱恻
让拘押
成为一场闹剧。
盾墙的形状况之毅然决然
回归者之路绕向北极
坐一架包机。荣耀体验
服务于政治的陷害
越陷越深，我们需要成就的
恰逢邂逅相遇！
闹钟的表针在自鸣钟的移动中
回到原驻地。慨不由此断定
匪夷所思和殚精竭虑……
总之而言
世界需要给予一个说辞
蝉鸣的云锦簇拥
让气流上升变为下降
一架飞机在停机坪上
降落。滑行
舱门打开舷梯绚丽夺目
勤奋的劳动关系到
曲折迂回，事尽全力
配合着尺行厘度
以赴汤蹈火者的荣耀王者回归
从此不再需要困扰
由此及彼，隔岸观火
似花园簇拥的玫瑰
在胸前绽放。也必然联系到
事件和成因。跌宕起伏
波澜壮阔——娩出纵横捭阖
一场国与国的争霸赛
俨然，两帮人，在群殴！
口若悬河
1
口若悬河，慢慢鼓捣吧——
惨案究竟怎样发生
缩短时间的婚纱店怎么
会起大火。如陷阱
般弥漫！人们站在玻璃窗
或阳台上往下跳
双腿触地的一瞬间
如瓷器哗哗破碎摔得形单影只
一个名利场——
角斗士的圆舞曲似井底之蛙
将夏日晚宴上的风景
旋出！穿高跟鞋的脚跟
似水晶，如钉子一般
犀利！可穿越吊带长裙
晚礼服、旗袍的腰身
蜂腰削背凸乳从中飞出——
一对对乳鸽八头大象
两只驯鹿三只庞大的巴西鹦鹉
2
四匹马、五光十色的奶牛
麝香酒和马蒂尼酒
苦艾酒玻璃花露古龙香水
幽雅氤氲的气息
伴随肾上腺的味道
尖锐锋利的酥乳滑腻白皙之肤
挑逗男人的目光
沿裸露的锁骨一路下滑
在深陷苦难坟起的双峰挖掘
溪涧沟回之丘
词语淙淙项链的滴水
剔痕凿霓
借隔着琼纱镂空花边蝉翼
蝤蛴洞悉浮现姹紫嫣红的纹胸
衣襟飘带领舞
敞开千窗百孔的风
圆姿濡渥月白绛赭粉碧——
翘首折腰围拢
匆然乍现的樱桃乳
。擦肩抚过的飞掠手
。蝙蝠惊艳挖掘
婚纱店的火……
腋下荡漾斜织的雨丝丝入扣
香汗逆袭淋过峨眉山巅
一黛春山浅唱
翱翔的耳坠镶钻的珠影
3
——火光冲天。如蝎子！
泥鳅般的火在火中倒悬
金光闪闪波云诡谲般乱颤
黑糊糊的火陷入一阵阵漆黑
将鲜红的丝绸撕开就是火焰
和着夹击怒潮
冲锋陷阵的爵士乐
婚纱影楼一对悬空的松木梯
青烟缭绕。
如喷火的怪兽……
吞噬新人妩媚的合影——
他们肉身骨髓掩盖不了毁没
一生。万难邂逅相遇的火
遁入死亡、悲剧和梦魇——
拚命叫喊以庇佑折断性感妖娆
瘦骨嶙峋的双腿！
巧目盼兮，琼姿倩兮——
也挽救不了，玉树临风
被浩瀚烧伤导致英俊
变为丑陋不堪所须植皮的命运
泡在水中的月亮
1
月魄的狙击手
将夜色嚼碎恨天呼啸
乘马驰来
将一支乌亮漆黑浑圆的枪
瞄准我们！
——堆满骨架的枪管
绑上雪白的刺刀！
将洞察，由潭中积水
打开的湖面之窗……
子弹，再助一把力！
直接爆头。把月光击碎
令之迸溅飞翔！
把所有隐遁于妩媚月迹里的
妖娆的姑娘，挖出！
铁牢之水在蟾宫折桂中
印出灵殿血泊里的
一片月。死祭
冥界。一只白猿，在汲取
琥珀色的泪。翡翠殿上
被砍去四肢的人
最终的腰斩
仅剩下月亮的下半身
2
她的上半身如俎肉
剜掉眼珠
熏聋耳朵
喝下哑药
扔进世间窟室，成为人彘！
在巨大的夜之魇
胸乳和躯壳
现出众多乌鸦和蝙蝠
原形毕露蝴蝶结般纠缠
往来交织的飞掠手
躲过草丛黝黑蜗壳里月光——
罅隙砧板上斩钉截铁的吕雉
魁梧未央殿下
从中挖出二泉映月
咄咄逼人的眼睛
3
一团满月将颠覆我们的视觉
现在，黑洞洞的枪管
变得无限苍白！
月色如塚，覆水难收！
今夜
偏执狂在知秋的气节中
月光里的明眼人
尽望西落长安的城头
犬牙交错的雉堞
碾玉流光霓裳艳舞翘首折腰
明亮的瓦锃光瓦亮！
房背上的瓦飞向天空的鞘中
刀背向刀锋致敬……
4
钻进月光就如钻进月光的洞窟
灵和肉、血与火的隧道
刀尖向刀柄看齐。
只有刀丛聚拢才会组成
一个月光的怪圈！
营造出，刀阵锋利！
在刀上钩月千载
不如在水中浸泡一夜，
丢魂噬魂吞魄吐魄。
玄圃积玉的丝绸褶皱之水
层层恐惧震慑倾轧
叠叠不休，加以贯彻？
此刻浪尖会竖起通天之塔
航标会纵容嫦娥奔月和闪电
5
泡在水中的月亮如玻璃划破
我的脸，在仰望中
支离破碎。
禽兽们
将从尸骸里舀出一桶桶水
血色之月
映满秋色秩序井然
布施阳谋，阴森威严
将充满凉意的脸如凝固的冰
岩石被钢钎撬开
——融进集体。
从月光宝盒里取出剩余的⻣血
今夜。一只扑向
月色烛光里的蛾子斗折蛇行
嬗变为，一只金钱豹！
躲在钢筋铁骨里的建筑
1
混凝土绝对与它无干
石头被挖出卯榫
由此奠定的基础
诗艺哲学的雄观奇诡
塔尖似桅杆上擘至穹隆
这由岩石构成的
——大理石的协奏曲！
砌筑的恢弘和壮丽……
然而石质的穹顶、诗章
被挖掘出意义。
层层攀援上升。
2
铁石心肠的表征归于时间的
营造！屹立绝然魁拔
保持千帆竞争。攫取它的
璀璨夺目，永恒不朽
一尊尊神像沿石砌上涌
伟岸趋于修直
坦荡缘自艺术成就
俨如石函中劈面而立的主张
它已铺垫自如
凭神所缔造的开创者
严于律己的宽容
笃定依据测度尺规圆周率
标明方向竖起基督教的教义
3
去简就繁
躲进贝贝尼所指定的巨型阵
无论是哥特式巴罗克式样
还足蹈矩循彟遵从
罗马式建筑的规范崇仪
皆据准绳和尺度及向心性
拱形雕饰人杰英魂的塑像
固定了四面的圆柱
喷泉、环廊和窗
花团锦簇的吊顶几何图案
切割构架出熠熠生辉
腾达向上飞升
绚烂辉煌无比的天顶画
拼合五光十色的玻璃舷窗
以及涂饰宗教礼尚的拱壁
4
一幅幅油画，迎面耸立，
玄圃积玉般朗诵辞章
必然追逐时髦法兰西的逸趣
和贵妇沙龙绅士风度
翩翩骑士圆桌会议的典范！
各类浮夸围绕神性的唱诗班
赋予气度不凡出类拔萃的雕塑
在凿子钢钎锤动敲击
米盖朗其罗凸凹不平深陷
眸子瞳孔间居傲凌世
使拉斐尔和达芬奇的主旨
归于星际长河卓尔不群……
5
——包括提香的色彩！
由之创立的行为殊丽颖灿
潋滟不俗，绝艳奢靡。
奇异人性，瑰玮庞硕。
如是但丁《神曲》所教化的
亦似歌德《浮士德》内心所纳
俱付之建筑音乐元素的结构
与组织的华貌琼露
及浮想思度和词藻的负载
6
在洛可可式艺术毕达中
寻找支点。条条框框
曲折离奇迂回的
镶边，嵌入人文化的景致！
生机逐一抵达。
开阔因之洞开同盛宴般绽放
波浪的圆舞曲在裙旋乳峰
蝶恋花似溢出！
烛光晚餐和流淌芬芳馥郁
花园里的郁金香在瀑喧
凛冽濡染或肆意的风下——
逡巡啁啾鸣啭惊鸿一瞥
视而不见。鸟语花香
——雪白的群雕一丝不挂！
秉承古希腊人的风范
时间铁律
铁在铁中构成了铁血丹心
继续降！以铁血之刃
硬汉者的铁骨铮铮和嘹亮
碎成锈迹斑斑的影屑
它可能剥蚀为尘埃
一无所求，被虚化——
甬道边的铁锈红光满面
黑色的铁艺之门
两扇紧闭。铁嘴钢牙的锁扣
铁石心肠！铁色林立的围栏
由一旁窄门进入
另一条途径在时间里
同样被阻断。似铁板一块
佚名者的降落伞降在铁的中心
匕首由此转进
插入裂隙的缝间
撬开一道道门
使柔软适度的铁女人换装成
妩媚。性感的铁
妖娆的铁血战士装备了
坦克和火炮
把它轰开碾碎……
轧钢机危境四伏继续压
两条扭曲的铁轨
一艘巡洋舰似的火车
在审时度势的钢铁之躯上演奏
一曲铁魂的漩流，在演奏！
判定它目光炯炯且咄咄逼人
钢枪一语道破苍穹外的天机
果真被说中了
一语成谶！
时代的钢铁浪潮
黑铁丛林里的样板
铁骨嶙峋！
一堆反模特铁骨铮铮
断没有T形台上的
晚礼服、旗袍可以做秀。
断刀一枚分成双刃
可它仍伫立在铜墙铁壁里
成为仰视的验证码
活在集体中让面孔刈割下来
沿一条通向铁律的途径
错开奔驰呼啸的轮子！
审判的大厅坐着两只乌鸦
--读卡夫卡《诉讼》（或《审判》）
审判的大厅，坐着两只乌鸦！
它们身披羽毛的蓑衣
来自，灵异冥想的故乡。
窗外。大雨狂卷
肆虐呼啸
每一缕雨丝都是尸骸
在空中
逗留
雨粒似头颅
碰撞！
一颗颗首级
悬在半空。
想象看。头发拧篆
，乱发若帚！
脖子，像隶书
，纵横交错。
耳朵被一团棉花塞住！
污秽，填满躯干和腹腔
一只饥饿的鸟
在腹中鸣叫。乱花凋谢。
瓣瓣撕裂！灵魂支离破碎
一双莫名的手
莫名奇妙被事件割断
一群群咆哮的蝙蝠
在窗外的雨中上下翻飞！
在电闪雷鸣里
人们如乌鸦反刍。
兜一圈又回来！
甬道里，站满披雨衣的人。
一些发黑的物质，
和词语，堆满法庭中央！
这一刻。
人陷入集体里
我丢手而赞的脱手之月
我丢手而赞的脱手之月
在钳紧
两处弯曲上翘的房檐
拉向一起
再打一个结
把庭院里所有补丁似的房顶
都缝合一处
月亮如白昼日夜交替
昼伏夜出
梦回吹角连营
夜如弯刀。割去我的左手
右手，摩羯座
妖娆妩媚的女王——
丢手而赞的脱手之月
我的双手
被月轮锋利的刀
刈割筋筋相连
血肉横飞挂满天窗
五指翘首折腰似蟾宫折桂
十个指头
形成月殿凸凹不平的折波山
十根巨大的大理石石柱
在五十弦上惊破
弦外之音
又翻塞外之声的瘦骨伶仃
墟烟且夺下
太白金星手中咏月献诗酒杯
一盏灯，一座城，一个人
艳羡嶙峋十万玄圃积玉的引桥
如虹饮溪畔。一粒粒米！
将左右，手指滑落
托举嫦娥奔月锃光瓦亮的旅程
应悔偷灵药而奔月
纠察。织女座的星系
牵牛星的榜样之力
榕树布下数亿光年的光阴
任凭吴刚伐桂
斧刃砍了又卷
卷了又升。迸溅月华之精
再呈琥珀色
胭脂雨的泪滴
千行银河悬瀑爆裂轰炸
却卷集
风絮。飘雪。流霓……
云集。雾霭。蝶扑……
筑起十万层苏子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帘串月迹颗颗流苏
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娥皇
有凤来仪。衔一斛珠
徜徉。倘若闺帐凌霄汉
穹隆贵妃出浴
沐银河星际无双
射手座的弯弓箭簇尖锐
有金屋藏娇的芙蓉泪
银帐暖度春宵
一刻逍遥纵使宝马金鞍
挥鞭策虎击豹
现出纹章熠熠生辉丛林词韵
陡峭悬壁攀顶窥镜
一峰借千峰追风捉月
光炽使净沙燧烧沸
漂杵浮鼎……
销金窟骷髅三千
岩穴月轮碾出梵歌九亿颂
再分娩太阴石洞里
佛龛腾达深入堂奥妙丽盛开的
羽衣湛蓝晶亮
一丝不挂的水凿陶瓷之月
披霓挂露，霞光万道——
值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诗仙
稼轩吟月的飞掠手
焊接维纳斯
及我失手的双臂
对膝促谈
藉地围坐……
长咏布施！巡天遥看一天河
坐地日行八万里的毛泽东
将纵横捭阖草书
写在葵花向阳而生的月亮上
步月尘，遁隐喻
——烟云吞埃，迹象缥缈
至峰峦叠嶂，石岩崩迸！
雷霆劈雳，闪电似滚滚红尘
玲珑剔透汹涌澎湃的月光。
且容绚丽夺目的宝盒打开。
哀怨苦恼火炼成精
吊眼射眸瞳孔瓦蓝的水
怒睛衔一只麒麟
吞虎兽咬断钢筋铁骨。
坐恋翡翠崖顶……
石头城中的血豹！
缱绻一握的掌心逶迤敲击。
拍打山岩的肉垫
守望明月之上麦田
日短高烧的光
必也锋芒毕露
侑酒的岁月在麦杆的吹奏里
麦穗晶亮巨大的麦垛
如月光江畔流动的曦月
何人初见月？独步寻花，
钓一艘航天器或飞船降临
果然从中走出
地球人和外星人在契约
签上名和姓
食指与大拇指彼此瞭望
翡冷翠的一夜
月壤碎片迸溅射落
我失之交臂的双手
现在梦魇如牙
在啃噬我的面宠
啃噬明月
这张揶揄苍白的脸
作者简介
唐明，著名作家、学者、诗人、画家、艺术评论家、历史学家。河南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闻香识玉：中国古代女子闺房脂粉文化史》(上海三联书店版)、《香国纪：中国历代闺阁演变》(人民日报出版社版)等书，长篇小说《淘米水》《鼠群》《中午》等，长短诗三千余首，另有《中国兵器史》《中国佛典钩沉》《中西方艺术史鉴》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