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利奈尔与洛朗桑的爱情、他们的诗与画

纪尧姆·阿波利奈尔1880年8月26日-1918年11月9日

法国著名诗人、小说家、剧作家和文艺评论家

其诗歌和戏剧在表达形式上多有创新,

被认为是超现实主义文艺运动的先驱之一。

著有诗集《醇酒集》(1913)、

《图画诗》(1918)

小说集《异端派首领与公司》(1910)、

《被杀害的诗人》(1916)等。

1914年德国竟然向法国宣战了。诗人和插画家匆忙赶回巴黎的途中,看到一辆接一辆满载着乘客的轿车,一路欢声笑语地逆着他们驶去。这是阿波利奈尔《小汽车》诗作的创作背景:

一九一四年八月的第三十一天
我在子夜前乘坐鲁韦尔(André Rouveyre)的小汽车离开多维尔

连同司机我们一共三人
我们道别了一整个时代
愤怒的巨人们正在欧洲崛起

……

这首发人深省的诗歌如此结尾:
我们在枫丹白露 
度完下午后
抵达巴黎
正好赶上四处张贴动员通知
我和我的同伴明白了
小汽车载我们驶入了一个新的时代
虽然我们早已成年
但我们才刚诞生

《小汽车》写到一半突然妙笔一转,变成了一首“图画诗”:
阿波利奈尔别使它们在视觉上接近一台配有两个轮子和一个方向盘的汽车,让它行驶在公路上,道路由上方和下方两行诗构成。若以正常格式排列,这首“诗中诗”的内容如下:

我永远不会忘记这趟一路沉默的夜行
哦有三盏车灯故障熄灭的严肃离别
哦战争前夕温柔的夜晚
哦打铁匠被匆忙
召回的那些村庄
在子夜和凌晨一点之间
驶向一片深蓝的利雪区
又或许
金碧辉煌的凡尔赛
我们中途停了三次更换爆胎

阿波利奈尔写给爱人露易丝的情诗(1915)

五月

五月明媚的五月泛舟在莱茵河上

靓女们在山峦高处眺望

人面多麽佳丽无奈船已远航

船啊你让沿河两岸杨柳啜泣悲怆

.

然而繁闹的果园在后面呈现

五月的樱花落红一片

仿佛我心上人的纤指

凋零的花瓣宛如她的眼睑

.

河边大路上茨冈人缓缓走过

牵着一头熊一只猴一条狗

在莱茵河葡萄地里渐行渐远

跟在毛驴拖曳的大篷车后头

.

五月明媚的五月把葡萄

和蔷薇的柔蔓缀满废墟

岸边柳丝芦苇和葡萄的花枝

在莱茵河的微风中摇曳絮语

阿波利奈尔写给爱人露易丝的情诗(约1914)

莱茵之夜

我的杯子盈溢着洒仿佛一团颤动的火焰

.

请谛听谛听那船夫悠扬的歌声

叙说着曾看见月光下七个女人

梳弄她们的紫色长发披垂脚边

.

站起围成圆圈边舞边高声歌唱

於是我不再听见那船夫的音响

金黄头发的少女啊走近我的身边

目光凝注漫卷起那秀丽的长辫

.

莱茵河莱茵河已经醉去这葡萄之乡

这河上倒影抖落了多少夜晚的黄金

虽已声嘶力竭馀音袅袅不绝

黛发的仙女啊她们在讴歌夏令

.

我的杯子破了仿佛爆发出一阵大笑

(徐知免译)

阿波利奈尔的图画诗《心》与《国王》

在你深邃的的眼湖里

在你深邃的的眼湖里

我微小的心沉溺且柔化了

我被击溃

在这爱情与疯癫的湖水

怀念与忧郁的湖水

.

阿波利奈尔的图画诗《It's Raining》

别离

我采下这支欧石南

秋天过了 请你铭记

我们在世间难再见

时节馀香 这支石南

请你铭记 我等着你

永恒的吻

一千年一万年,

也难以诉说尽,

这瞬间的永恒。

你吻了我,

我吻了你。

在冬日朦娘的清晨,

清晨在蒙苏利公园,

公园在巴黎,

巴黎是地上一座城,

地球是天上一颗星。

站岗

我在站岗老想你,我的璐璐,

星星在眨眼,我也看见你的眼睛。

整个天空是你的身体,在我强烈欲望中形成。

狂风阵阵,吹得我欲望更加火炽,

四面八方狂风吹,中间一个士兵在沉思。

.

我的爱,年不知道分离什麽滋味。

你不知道分离把人折磨得要死。

每过一小时,增加无穷无尽的痛苦,

太阳西沉,人就开始受煎熬,

夜幕降临,痛苦加倍袭击。

.

我希望在回忆中爱情使人恢复青春

使人更美丽,直到回忆渐渐消逝。

我的爱,到一天你也将成为老人,

回忆往事,像猎人在风中吹号角。

呵,夜漫漫地流逝,呵,我的步枪多沉重。

.

1915年3月25日在尼姆

阿波利奈尔的图画诗

阿波利奈尔的图画诗

阿波利奈尔的图画诗

阿波利奈尔的图画诗

阿波利奈尔的图画诗

阿波利奈尔的图画诗

玛丽·洛朗桑(MarieLaurencin,1885-1956年)

玛丽·洛朗桑,立体派和野兽派的先锋代表。 她的一生,几乎称得是一个传奇,她不仅曾经是阿波利奈尔深爱的情人,她还是里尔克的精神导师,尼采向她求婚被拒,还是弗洛伊德的爱徒……

亨利·卢梭《缪斯激励诗人》画中人物是阿波利奈尔和玛丽·洛朗桑

玛丽·洛朗桑和阿波利奈尔

玛丽·洛朗桑是阿波利奈尔的情人,1907年,阿波利奈尔出版了《一万一千根荆条》,类似于萨德的《索多玛120天》的小书。阿波利奈尔在书中隐晦地把洛朗桑描述成张开双腿的女人,仿佛一本打开的书。

Autoportrait, 1908, Museum Marie Laurencin, Tokyo

20世纪初,女艺术家的地位仍远远低于男艺术家,要进入同样的社交圈往往只能凭借做男艺术家的缪斯或情人身份。

玛丽·洛朗桑《艺术家群像》 A Group of Artist,1908

1908年,玛丽·洛朗桑以《艺术家群像》一画也以隐晦的方式,回应了阿波利奈尔《一万一千根荆条》一书的隐晦暗示:画中毕加索和他的情人一左一右,代表着女性进入艺术圈的常规方式;而自己和阿波利奈尔则在中间,阿波利奈尔手中的书象征着他的文学天赋,洛朗桑则手握红玫瑰放在胸前,以爱和自我独立的内涵处于画中最高的位置,表达了自己对特立独行身份的坚持。

玛丽·洛朗桑《阿波利奈尔及其朋友们》1909

1909年这幅作品从左至右依次是:美国作家格特鲁德·斯泰因、毕加索的情人费尔南多、某金发女性、阿波利奈尔、毕加索、诗人马格里特·吉约、莫里斯·克里姆尼茨,最右边蓝裙女人则是洛朗桑自己。再一次回应了阿波利奈尔《一万一千根荆条》“打开的书”的隐喻:她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而是一位独立的画家。

1912年,两人分手。阿波利奈尔的《酒精集》中有不少伤怀诗。
1914年,一战爆发,阿波利奈尔在法国尼斯参战。
1916年,诗人头部不幸中弹,这极大地影响了他的健康。
1918年,他得流感后不治身亡,两天后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玛丽·洛朗桑听到阿波利奈尔的死讯后,几乎发疯。
翻开毕加索的传记,在“洗衣船”时期,也能读到阿波利奈尔和洛朗桑两人的爱情故事。

《玛丽.洛朗桑自画像》Autoportrait, 1924, Museum Marie Laurencin, Tokyo

巴黎塞纳河上的米拉波桥
桥头的碑上刻着以《米拉波桥》为名的诗:

Mirabeau
  Sous le pont Mirabeau coule la Seine
  Et nos amours
  Faut-il qu’il m’en souvienne
  La joie venait toujours apr鑣 la peine.
  
  Vienne la nuit sonne l’heure
  Les jours s’en vont je demeure
  
  Les mains dans les mains restons face ?face
  Tandis que sous
  Le pont de nos bras passe
  Des 閠ernels regards l’onde si lasse
  
  Vienne la nuit sonne l’heure
  Les jours s’en vont je demeure
  
  L’amour s’en va comme cette eau courante
  L’amour s’en va
  Comme la vie est lente
  Et comme l’Espance est violente
  
  Vienne la nuit sonne l’heure
  Les jours s’en vont je demeure
  
  Passent les jours et passent les semaines
  Ni temps pass?
  Ni les amours reviennent
  Sous le pont Mirabeau coule la Seine
  
  Vienne la nuit sonne l’heure
  Les jours s’en vont je demeure

密拉波桥
郑克鲁译

米拉波桥下塞纳河流过

我该缅怀我们的爱情么   

痛苦之后来的总是欢乐

黑夜降临钟声传来   

时光流逝伊人不在 

我们两手相执两面相对 

  

两臂相交   

好似桥拱下垂   

永恒目光象恹恹的流水

黑夜降临钟声传来   

时光流逝伊人不在 

爱情消逝像这流水一般 

  

爱情消逝   

像生活般缓慢   

又似希望一样无法阻挡 

黑夜降临钟声传来   

时光流逝伊人不在

但见光阴荏苒岁月蹉跎   

逝去韶光   

爱情难再复活   

米拉波桥下塞纳河流过

黑夜降临钟声传来

时光流逝伊人不在

——选自《失恋者之歌》,上海译文(1990)

密拉波桥 

戴望舒译
密拉波桥下赛纳水长流
柔情蜜意
寸心还应忆否
多少欢乐事总在悲哀后
  
钟声其响夜其来
日月逝矣人长在
  
手携着手儿面面频相向
交臂如桥
却向桥头一望
逝去了无限凝眉底倦浪
  
钟声其响夜其来
日月逝矣人长在
  
恋情长逝去如流波浩荡
恋情长逝
何人世之悠长
何希望冀愿如斯之奔放
  
钟声其响夜其来
日月逝矣人长在
  
时日去悠悠岁月去悠悠
旧情往日
都一去不可留
密拉波桥下赛纳水长流
  
钟声其响夜其来
日月逝矣人长在

——原载1944年11月25日香港《大众周报》4卷8期

——选自《戴望舒诗全编》,浙江文艺版

这首诗是阿波利奈尔在1912年,为悼念他与洛朗桑感情破裂而写的。此诗不仅是阿波利奈尔最有名的一首诗,甚至也是法国最有名的一首诗,中国几乎所有的法国诗歌译本都收入了这首诗,各种译本各有所不同,这儿选摘了两首,也是各有各的味道。

玛丽·洛朗桑 《比提蒂斯之歌》 版画 1904 年

Young Girls, 1911, Moderna Museet, Stockholm

《优雅的舞会,乡村舞蹈》Le bal élégant, 1913

The Does, 1923, Musée de l'Orangerie, Paris

玛丽·洛朗桑《 香奈尔小姐肖像》Portrait of Mademoiselle Chanel, 1923,

Portrait of Madame Paul Guillaume, 1924-1928, Musée de l'Orangerie, Paris

《海伦娜·鲁宾斯坦夫人肖像》

The Life in Castle, 1925

The Kiss, 1927, Museum Marie Laurencin, Tokyo

洛朗桑是双性恋,她有过男朋友有过丈夫,同时和很多女性有过亲密的交往。

玛丽·洛朗桑 恋人 布面油画 1930 年

年轻女孩的招待会, 布面油画 57.8cm×129.5cm 1932年

《小男孩与狗的肖像》1949年

Three Young Women, 1953, Museum Marie Laurencin, Tokyo

1953 年,在巴黎工作室中的玛丽·洛朗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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