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金民:黄堡老戏院
黄堡文化研究 第348期
黄堡老戏院
张金民
黄堡镇,曾称为黄洛堡,北魏永安元年(528)设黄堡县。黄堡陶瓷业(耀州瓷)始于唐代,盛于宋代,繁盛时期沿漆水河十里窑场不夜天,曾经的辉煌不同一般。抗日战争时期,这里又是第二战区抗战后方生产基地。一九三五年,咸(阳)榆(林)公路至同官矿区建成通车。一九四一年七月,咸(阳)同(官)铁路修达黄堡镇,一九四二年一月,铁路全线竣工,火车直达五里铺矿场。交通的便利给同官经济带来了契机。历史的足迹,足以说明黄堡镇的非同凡响。
再说秦腔,起于西周,源于西府,成于秦,流传至今。可谓历史悠久。凡城镇必有戏院。黄堡的戏院便是。
当地人把戏院叫戏园子,座落在黄堡街道东头靠漆水河边。戏院露天,很大,四周用土墙拦挡,大门迎街向南,北头便是高台教化的戏楼。院子不算小,约摸宽有四十米,纵深约五十米。戏台算是大戏台,各类大戏都能演。
竟究这戏院是何年所建?不得而知,但年代应该是几百年以上。兴许耀州窑火十里红的时候这个戏园就已存在并昼夜锣鼓喧天,昼夜不息地陪伴耀州炉火吼唱着秦人的欢乐与期许。
在我的记忆中,戏院演戏都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细想也能理解,除了年关庙会有秧歌、旱船,社火以外,热闹没处寻去。除了看戏!
我很小的时候就进过戏院,在父亲的肩膀上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穿着黑衣服跪在地上,不停地甩着长发,不知在干什么?再就是台上有很小的人在唱戏。后来才知道那叫木偶。
说实在话,多年来我都不喜欢秦腔戏:开场锣鼓时间太长(约摸打半小时);过门太长;一唱一大段;剧情进行太慢;而且打斗场面比划太假。
年纪大了,便也对戏剧、秦腔有了新的认识和看法。戏有戏的讲究:“三五人可做千军万马,六七步如行四海九州”。伶人有伶人的苦衷:下腰劈腿,跟斗空翻,唱作念打,拔音练嗓,童子软功,天生俊貌,闻鸡起舞,经日累月跨年谈何容易?!戏有戏的精彩:凡戏剧,都有一个美好动人,结构紧凑的故事,通过优美的旋律,压韵的词句,精到的对白,精彩的打扮,动人心肺的演唱,令人折服的表演,使百姓心灵得到满足、升华。尤其是秦腔,悲伤催人泪下,欢快使人兴奋,柔情使人着迷,激昂使人血脉偾张。时下那些能哼哼几首俗歌的名星岂能同这些一生为艺术而献身的戏人相比?
黄堡戏院每次开戏前都有锣鼓叫场,那由慢到快的乐声东西两塬塬畔上的人家都听得一清二楚。每有戏班到来,川道十里八村,东西两塬,南到董家河,北到磑子河(原市水泥厂),都象过节一样齐刷刷地湧到黄堡戏院看戏,那场面绝不亚于现在的追星。看戏时院内挤满了人,大门外也是一大群买不起票的人,只等戏演过半剧院放人看罢场戏(戏尾巴)。其实进去和没进去一样,后边的人根本看不到前边的戏台(人们都是站着看戏),踮起脚尖能看个头,跳起来才能看到演员全身。虽然如此,每场戏必去,为的是听锣鼓家事,听荡人心肠的演唱,也看台下、大门外、街道的你我他。最主要是感受现场的热闹气氛。也有些年轻力壮的找戏园四周的豁豁墙,扛马架骑到墙上观看,由此可见秦腔及名角在百姓千家中的地位。
孟遏云,当地人因搞不准都称作梦梦云。只要听说是梦梦云的戏,戏迷们就象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和期待。黄堡流传着一个笑话,孟家塬村史家塬不知是谁,干完农活,吃了晚饭奔下山要看孟遏云的戏,走到半坡内急,于是蹲在地里出恭。听得孟遏云一嗓子叫板,急忙提起裤子往山下赶,等跑到戏院,孟遏云刚唱完谢幕。由此留下一段笑柄。
孟遏云,早年随父卖唱到甘肃武威被匪首马步青霸占为妻,后逃回陕西,大概就在此时流落到了黄堡(一九四几年),继续搭班以唱戏为生。孟当时吸大烟,面色泛青,不演戏时常在街上讨饭吃。过去的演艺人不是现在,低微下贱,在社会上根本没有地位。
孟遏云
下面摘录一段对孟遏云的介绍与评价:
孟遏云(1923~1982),秦腔表演艺术家、国家二级演员。主工正旦,兼演小旦。陕西长安人。9岁学艺,12岁即蜚声秦腔艺坛,是秦腔旦角中第一位女演员,初习演花旦,后擅长青衣。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耳濡目染,又兼有一幅好嗓子,遂脱颖成材,由于其是秦腔旦角从男角过渡到坤角的实践者,其唱腔洪亮浑厚、节奏明快、高昂圆润、清脆柔婉、洗练幽雅,兼有男声的刚与女声的柔,特别是高啸而起伏的运气行腔,刚柔相济,起落自如,响遏行云,故艺术家封至模为其易名“遏云”。
孟遏云的唱,质朴端庄,不乱耍花子,无邪腔怪调,也不哗众取宠,而是扎实厚道,显出大家风范,是“正宗青衣”的本色。她的传统根基深厚,又注重继承借鉴,并能融会贯通,结合自身的条件,故而形成了特色独具的“孟腔”艺术。她的唱,融有李正敏的俏丽飘逸、何振中的奔放洒脱,杨金声的苍劲凝重,唱腔刚柔相济,声情并茂,是秦腔“乾旦”转向“坤旦”的制高点和里程碑。
孟老演出的剧目有《断桥》《三回头》《玉堂春》《周文送女》《铡美案》《五典坡》《赵五娘吃糠》《游龟山》《三滴血》《火焰驹》《一罐银元》等。
关干黄堡戏院,我还曾想问一问黄堡川道的老人,闭目一想,竟然一个个都不在了,藉此深感到人生的短促和无奈,物移人非,哎!
再记得大人们说,一次在戏园里来了一个卖当的(当地人叫耍把戏的),大伙眼瞅着看着他的小孩逐渐变小直至钻进了碌碡眼里(当时农忙时农民在戏园里碾场晒麦,故有石碌碡),然后给人们说,大家看着什么时候能出来,我去吃个饭。大伙左等右等不出来,只见从北边磑子河里过来的人说:那人同小孩早从李家沟过去了。大伙言之凿凿,都说是亲眼看到的。
自从有了电影,这个戏园子便逐渐寂寞下来,这也是六十年代以后的事。先是陶瓷厂大礼堂演电影,七十年代建了黄堡影剧院。自此,黄堡老戏院才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
作者:张金民 退休教师,文化学者。
【编辑】孙 阳
【主编】秦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