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港湾|素素|记忆的梦想与生活空白之处
记忆的梦想与生活空白之处
文|素素
题记：闲适往往会让忙碌覆盖下的巨大生活重压以令人窒息的力度扑面而来，清晰于眼前。面对生活残酷的真实，所有文字的虚构、美化与想象都相形见绌。尽管它确实给了我们一些虚幻的心理愉悦与安慰，使我们得以体验生活中缺失的某些感受，但它们只是梦幻而已，一旦直面生活的真实，就不会从此再有生活美好的奢望。矛盾的是，我们总在某个时刻，常常因为活着的感受而充满对生活的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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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一波波覆过来，你有一种被潮水掩盖的惊诧。一切猝不及防的过往，击穿并抽空你的身心，仿佛时间与空间就是这样。
关于一段生活，你感受着离去造成的肉体与精神残缺。而今，同一个地方，你换了时间和角度，从残缺中，看到了圆满。你发现，人的意识对事物发生所感受判断的另一种情境。
那时，你看不到周边的花开了，看不到夜幕降临街灯渐起，有人把门打开又关上。或者，只记得寂寞的窗台和昏暗床头灯的存在，而再也见不到那些鲜活的植物。这片地方，与那几年切实的存在，变成了一副模糊或清晰的画，一点点从墙上淡化或撕去，在一片空荡的空间里飘荡着。你透过它，看见已渐行渐远的几个身影。
那几年，像梦一样。一个人窘迫的日子而不以窘迫为意，它生产很多自娱自乐的存在感。你把大把的时间放入阅读与写作里。那些感触通过书籍、影像、词语组叠、各种各样的模式，进入到你头脑中。你刻意避开逼仄的生活阵地，进入虚幻之中。对所处的困境熟视无睹，这是一种美好的逃离。它们几乎把你完全置于生命孤岛之上，独立存在着，仿佛一朵上帝赐予人间的花。
那一天，当你身边的人都走了，你突然发现一个人从身体到精神的缺口。就像一池平静的湖水，突然沸腾起来，被搅浑、撕裂，从肉体到灵魂都是一个人的战争，能量消耗殆尽，只留下一片灰白。而那盆从东大道移植到阳台上的栀子花，像人一样死去。那若有若无的香气乃至于存在人世的印迹，彻底没有了。站在昔日盛满笑声的房间，每一个空荡的角落把内心拉得格外寂寥。一个人的日子陷入进一种意外的无常感，那么深刻地进入生命意识之中。
有人在烧柴火，用修建住房剩下的木头和竹片，加上焦炭，铁铸的炉膛被烧红，热量流转，冰冷的躯体逐渐热乎，光照在脸上，热辣辣的。坐在炉前，温暖泛滥且奢侈。你沉溺冥想，想起小时候一大家子围坐土灶，地灶火就像眼前那么旺盛，温暖。你起身去正在装修的新屋周围捡拾废弃的木头与竹片，将它们归进一个编织袋里，堆放在身后的电动车旁靠墙处。
你觉得人是需要群居和陪伴的，一个人独处的向往和庆幸，像那株失去水分的栀子花在迅速枯萎，那几乎是不可遏制的。你嗅到了腐烂和死亡的气息。风贴着地面在跑，卷起灰尘，铁炉里的火焰摇晃得厉害，你的身边弥散着木柴与炭烧混合的气息，温热治愈着心头隐秘的创伤，也牵扯出更早的一些记忆场面，物体细枝末节的光包裹着你，像要说出生活的真相。这是一个剥离了生活很久的温暖场面。没有足够的明亮，却有可靠的温暖，足以鼓舞一些衣裳褴褛形容枯槁的人。你坐下来，一丝冬天的冷意，穿过厚厚的冬衣，从背部潜入并渗透，那些寒凉的知觉，潜伏在皮肤与骨缝之间，你不能碰触它们，即便眼前这温暖而逐渐微弱的火光，也仿佛一个妇人藏在指缝间忍住泪腺的一张脸。
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如无数个曾经的此刻成为记忆。那时的你，内心藏着一只唱歌的鸟。那只鸟无忧无虑，周围的一切带着甜蜜的香味，你的身体轻盈得像一缕夏日的风。你肆意的奔跑，飞翔，让时间飞快地从身体上过去。
此刻，你专注地看着远处，想找到一片让自己精神为之一振的火烧云，但整个眼前的天空只有灰蒙的单色调，这种寻找的徒劳，加剧了内心的一种无力感。就在此时，临近的房间传出一种噢噢的怪叫声，破旧凋零的窗户，从一端来不及整修的玻璃缺口里露出橘红色的光，那个中间小床上，躺着一位失去思维和行动力的痴呆儿。
你走到那个新砌的水泥地面去，穿过一些竖着体育器材的空地，一些幼时熟悉的招呼声音灌入到内心，又溜走，身体还是原来的空旷。你在遍地熟悉的陌生地，寻找一点异于灰白的色彩，你看到远处的天空，有一丛若有若无的蓝，它很远，远得让人有所怀疑其真实性。你听到耳边关于亲情脆弱的絮叨声，像一根芦苇，被一阵狂风吹得东倒西歪。你觉得自己像一个缺乏抵抗力的病人，总陷于人情凉薄的黑暗人间。
所幸一切都会过去，如同梦境，当你早晨从躺着的床上睁开眼睛，电饭锅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房间里散发出五谷杂粮的稀饭香味，你看到太阳光从窗玻璃照进来，墙上的绿萝、玫瑰、虎皮兰顿时有了姹紫嫣红的明艳和繁华，这一刻，你想到那一炉耀眼的火光，忽略了窗外的天寒地冻，领略到一丝暖意，你听到肚子里传来的咕噜声，那是美好的饥饿声，你仿佛看到那株枯萎后又长出嫩叶的幸福树，正站在泥土的巢穴里，等待春天的来临。
此文需静心地细细体悟，方可领略其心意。但那对于经历精神磨难后，怀抱希望的渴望与温暖的信念，还是跃然在字里行间，让人觉察分明的。
——刘虔
素素
:本名许艳芳，70后，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有诗歌散文发表于《湖南文学》，《湖南日报》，《红豆》，《延河》，《诗选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