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 | 飞红说吃 / 开普饭

近年母亲爱收藏，她收藏的不是古玩字画，却是植物。乡村用上草甘膦后，物种消亡很快，过去常见的品种，现在日益稀少。母亲看见后，就移栽到家里。家里就有了各种植物，香薷、薄荷、金银花、辣蓼、益母草、紫花地丁、半夏等等，紫苏就是母亲收藏的植物之一。

周晓绒摄

紫苏在乡村跟人的关系是很亲密的。七夕节女孩子会用紫苏熬汤洗头，洗好后一股香香的味道。杨梅上市，紫苏长成，大家会腌制咸苏梅，就是把杨梅和紫苏一起腌制晒干。

咸苏梅

我小时候感冒发烧，从来不去医院。奶奶看见我蔫头耷脑，摸摸我额头，说：“伤风了。没事，趴凳子上，奶奶拧几下就痊愈。”不拧，发烧难受。拧，要痛。在长痛和短痛之间，我选择了短痛。我怯怯地趴凳子上，跟奶奶说：“阿娘，你轻点。”奶奶说：“我有数。”可是奶奶一上手，老早就忘记对我的承诺。她老虎钳似的双手对着我的后颈使劲拧，我痛得大哭，惊天动地，手脚乱舞，跑开，被奶奶抓回来再拧，反复折腾，直至声嘶力竭。我被折腾得软软的，像根面条。奶奶把我抱到床上，妈妈端来一碗咸苏梅汤，我趁热喝下，盖着被子睡上一觉，出一身汗，第二天就神清气爽，活蹦乱跳了。

而今偶感风寒，我还是喜欢吃紫苏。把生姜去皮和紫苏一起煮成汤，加一点红糖，一碗喝下去，通体舒泰。感冒被压制在萌芽状态，少受很多罪，这汤味道很好，紫苏的香，生姜的辣，红糖的甜，调和在一起，是很美味的汤饮。

紫苏的香生姜的辣（万里红制作并拍摄）

紫苏不仅可入药，还可食用。夏天院子里的紫苏长得蓬勃，枝桠横生，一阵风来，香气袭人。我们采来嫩叶，包着红烧肉、虾仁、望潮，这个紫苏卷的味道真是前所未有的好。

在超市里看见嫩姜，鹅黄的，头上带着一点红色，诱惑着我。冬吃萝卜，夏吃姜，心想不妨腌制一点生姜。我把生姜洗净，切片放在玻璃瓶子里，放盐，加凉开水，倒一些白醋。忽然想起一道菜——紫苏姜。我就拿了一些紫苏塞进瓶口，等待着好看的紫色渗出，变成漂亮的紫苏姜。

时隔几日，我去察看，哪有紫色，只有一股子香气。陈年的紫苏紫色已经褪去，我想应该用新鲜的紫苏才行。回老家去摘了一些新鲜的紫苏叶回来，放进去，几日后去看，那紫色已经把黄色的生姜洇染，淡淡的桃花粉，有种淡雅之极的美感。盛夏的早晨，煎一个鸡蛋，一小碟紫苏姜，小米粥一碗，小馒头几个，倒也能尝出一点俗世的温情。

一小碟紫苏姜（万里红制作并拍摄）

八九月份后，紫苏长得极旺，植株高大，仿佛成了一株灌木，已无初生时的柔美。它占领了我家院子里极大的一块地方，我娘询问我们，谁要紫苏?兄妹几个都说不要，我看见我娘有一股子失落的神情。赶快说我要，我要。我娘高兴极了，拿把柴刀砍柴般砍了几株，极为慷慨。我在边上忙碌着，小弟一看这架势，打趣说：“你拿回家当柴烧？”我拿剪刀把紫苏剪成一段段，梗很硬，颇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