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缑城草木记】柴籽---橡斗的逸事
“橡与栎”一样吗？
我从小就知道是不一样的。橡树花边叶，栎树披形叶；橡是灌木，栎是乔木；橡子壳薄饱满果肉多，栎子果仁小外壳硬。而宁海人口头中的柴籽便是橡斗、橡子、橡实，名字还挺多的。今天让我们一起去看看柴籽——橡斗的逸事。
去年四月份，应朋友的邀请去双峰里坑掏笋、吃笋宴。双峰被称为宁海的西藏，出产的鲜笋带着超俗的仙气。主人用过年时自家养自家腌的猪肉，在土灶里煮烤刚从竹林里挖来的黄泥头拱笋。笋在下，肉置上。那种鲜香真可谓是连皇帝都享受不到的美食。
腌肉因为烤过笋已没有了太咸的味道，反而陡增几许天然的鲜味，咸淡适中；笋呢，根本没有“齁（蒿）喉咙”的感觉，吸收了咸肉的香咸，除却笋的草酸，真是绝配！ 一桌的客人以笋当菜，不屑一顾其他红烧鱼与贝类。
然而，笋吃多了容易胀肚子，正当我们吃得欢时，主人呈上了两盆似红烧冬瓜的菜，我最不喜欢吃冬瓜，对此菜我一向拒绝。而其他的人抢着吃，一边吃一边夸：“好吃，香喷喷，韧纠纠，咸淡适宜。”我嗤之以鼻，心里暗想：无非是冬瓜而已！
你看，像不像冬瓜？
不经意间一看，发现不一样的端倪，此道菜秒杀见盆底，分明不是冬瓜。此为何物？连忙夹了一小片尝了一下，不禁问道：“介好吃，什么东西？”
“山粉豆腐。”旁边的人说。
“不全对，是柴籽山粉豆腐！”主人说着，又端上了两盆。
打小听说过柴籽可以做豆腐，可从没真正品尝过。机不可失啊！我顾不上淑女的矜持了，大口大口品尝着，那种清香，那种软绵绵、韧绰绰的感觉真好，没有多余的佐料，主人仅仅用少量的自打自榨的菜油烩一下，保持了柴籽特有的风味。
原材料是主人家的阿婆自己上山采的柴籽，自己磨的柴籽山粉做成豆腐，取之大自然的野果精华。此时，最鲜的笋也被忽视了，众菜中唯它独占鳌头，深受大家的喜爱！
主人说，吃笋时吃点柴籽豆腐能护胃补脾，果然如此，吃多了笋吃点柴籽豆腐，顿觉肠胃舒润温顺。
由此我对“柴籽”有了崭新的认识，也从此不可思议地爱上了“柴籽豆腐”，去台州一带山里驴行，逢它必吃。上回去台州桃渚十三村，巧遇它，便美美地吃了一大盆凉拌“柴籽豆腐”。
少年时代的记忆里，家里年年养两头猪，一大一小，大的过年杀了，又抲来一只仔猪，周而复始。家里用的饲料平时是米糠草糠，以洋芋、番薯、南瓜为辅料，然而农历四五月正值青黄不接，洋芋未收上岸，番薯、南瓜还是苗儿，而这时的猪正是狂长身体时期，缺乏饲料后劲不足啊。大人农活之余，便呼上孩子们一起上山做帮手“捋柴籽花”（“捋”通“勒”），开辟猪的新食源。
农村四月中，正逢柴籽花绽放旺期，枝枝流金溢香，叶子尚嫩短。一簇簇柴籽花如同一串串流苏在暖阳和风中摇曳着。柴籽树是半人至一人高的灌木，捋起花来正顺手，一个时辰便可捋一满筐。
大概可以捋半个月左右的花期，家里五尺缸可以装满好几个，放点水进行泡酿即可。可能是花粉的缘故，发酵起来的柴籽花特香，不生虫，人闻着也舒服。猪儿特爱吃，长膘也快。真感觉柴籽花如同“健力宝”，花宴的美食让猪幸福地生活着。
最刻骨铭心的是：在捋柴籽花过程中，遇到过一条大蛇，吓得我大气不敢出。虽然姨妈看了一眼说是菜花蛇，无毒，不咬人，但一直在我心中留下了阴影。春暖花开，蛇儿活跃时候，采映山红与捋柴籽花经常能偶遇蛇，但从没见过那么大的，所以捋柴籽花最怕蛇了。
看过《白蛇传》见白蛇精最怕雄黄烧酒，我便异想天开，在上山前浑身喷一遍雄黄烧酒，壮着胆子雄纠纠气昂昂地上山了，也真奇了，后来再也没碰到过蛇。
30年前读小学辰光，小学与初中同一个学堂。从小学三年级起每周三下午是劳动课，秋季里经常摘茶籽与摘柴籽，学校把学生的劳动成果卖到供销社换办公经费，说是“勤工俭学，自力更生”。
国庆过后，每周三便可上山摘柴籽，同学们在老师带领下去学校后面的各座山上去寻柴籽。三个一群五人一伙背着布袋，结伴寻柴籽树摘果子，真像小鬼子搜山。老师要求的目标是小学部中年级的摘3斤以上，高年级的5斤以上，初中生是7斤以上。胆小的女生，总是完成不了任务。
几个男生胆子大，总能摘来许多。我记得自己总向一个男生要点，他不给就悄悄地从他口袋里“偷抓”几把，山野里总留下我们欢乐的笑声与追逐的影子。
几个初中生常年在山上放羊，知道哪里柴籽树多，几个女生跟着他们上了狮子山，结果迷路了，几个年轻的男老师上山找，快天黑了才找到他们，虚惊一场。
第二天学校集会，老师们向学生“轰炸”了许多思想教育。但大家都没怎么当回事，因为那时经常上山摘柴籽，山路已熟络于心，似乎没什么可害怕的。
几个机灵的男生，总会在称斤两时悄然留下一口袋柴籽，不全部缴公，用竹签之类的插到柴籽的屁股，尖头对着桌子，放桌上转，像陀螺一样玩，看谁的转得久。
也不一定大的柴籽转得好，有的男生在许多柴籽中选出一个最精良“柴籽陀螺”，向其他男生挑战，甚至“打遍天下无敌手”。
有时会因为弄坏了其中一位的“柴籽陀螺”而大打出手，成了同学们免费的电影“武打传奇”。
有的同学用竹签插拼成一个个可爱的小动物，互相逗着玩，于是个个学样，“柴籽动漫”便风靡全校。甚至在上课时，老师在上面讲课，有的同学也在桌子下玩“柴籽人地道游击战”······
柴籽动漫
有的男同学还喜欢把柴籽当“子弹”，专挑做操或上课时趁老师不注意，砸女学生的后脑勺，秘密行动，不留痕迹。，老师常常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另外女生看到是一个男生砸的，也不敢举报，否则下一次吃“子弹”的便是你。
子弹准备开弓啦！
这样热闹了几日，“柴籽逸事”才会渐渐冷却下来。然而到了下周三，劳动课又摘柴籽又掀起新一波的浪潮。那时的学生可喜欢劳动课啦。
似乎柴籽的一切皆可成为孩子的玩具，一次劳动课摘一次柴籽，便会升腾起生活的几许温度。也许那时的确影响了一些学习，但确实愉悦了我们少年的心，至今同学们聚一起回首往事，还津津乐道。童年无忌，少年无畏惧。哪像现在的孩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上趟山玩玩，父母还千叮咛万嘱咐。
柴籽当玩具
可是心中有一个疑问一直没打开，柴籽被乡供销社收购。我问过工作人员，柴籽有什么用？他说：运到城里的工厂中做酱油做酱豆腐。我还是一知半解，疑惑不清。
那时，小店里买的酱豆腐都放在一个一膝高的酱豆腐陶罐里，特别香醇，我总是会问小店售货员：“酱豆腐是柴籽做的吗？”店员总是含糊其词，又不得而知。但我始终觉得那时的酱豆腐是天下美食，因为是柴籽做的，很香很香。
前不久，带着四年级的孩子去小茶山秋游，有意让孩子们去刷山识植物。山路旁偶遇“柴籽”，我向孩子们介绍它的样子、功效以及我小时候的趣闻，孩子们对我的故事十分感兴趣，但很少有人真正认得“柴籽”的真面目。
也许围城的优渥生活，让孩子们失去了许多亲近大自然的机会。柴籽，橡实，仅仅是属于我童年里的回忆！真希望孩子们在我的启迪下，能亲近大自然，亲近本应该属于他们驰骋的草木世界。
双峰的朋友承诺过，他娘做柴籽豆腐时邀我进山，请他娘专门给我做一回。说是他娘做的手艺最好，柴籽豆腐的“老嫩”恰到好处，口感特佳。我期待着，揭开“蒙娜丽莎”的新面目，不仅学做“柴籽豆腐”，还想追溯一下“柴籽”怎么霉豆腐 。
柴籽，还是山里人用于止泻的良药。以前农村人生点小病，都会自己搞点土方草药治疗，不花什么钱，又方便有效。我想生活中学学李时珍，研究一下草药，你有兴趣吗？
END
缑
城
草
木
诉说着童年的轶事
散发着自然的芬芳
携带着乡土的气息
酝酿着醇美的草木
图文|鹉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