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宁海】心心念念 我的路头格
路
头
格
作者：孔祥贵
我生长在宁海县茶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力洋公社大邱大队。1978年因力洋水库建设需要，整村分散迁移到力洋公社九个大队，我举家迁移到燕楼山大队（今田交朱村燕楼山自然村）。四十多年过去了，故乡的情难忘，故乡的事难忘，故乡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难忘，魂牵梦萦我家的路头格，回首往事，心中的路头格依然清晰。
大邱座落在现今力洋水库库尾，力洋溪东岸 。清溪两岸，青山连绵，村庄依山而建，背靠后门山，村前是大片肥沃的田地，力洋溪源自茶山，自北向南经村前偏西一侧通过 ，将村前的良田分割成东西两大块，溪水再经力洋施、金塘、力洋流入毛屿港汇入大海，现在被力洋水库截流。力洋水库当年为力洋公社农耕灌溉而建，现成为力洋人民的大水缸。移民时，大邱全村四十九户人家，一百三十余人，有上坎头、前堂、后堂、中央堂、三份头、新屋等十多个道地，我家住在上坎头。
上坎头，是个小三合院，全是平房，堂檐朝南，一排四间，堂檐西侧二间，堂檐东侧一间，朝东二间，朝西一间，朝西的这间踏有地坪叫地坪间，紧靠地坪间是车门（大门），车门朝东。我家共三间，堂檐西侧的一间，叫堂檐间，堂檐东侧一间叫灶间（餐厅）加地坪间。全村东西走向有二条主墙弄，北侧一条叫上墙弄，南侧一条叫下墙弄，墙弄口叫路头，分别叫上路头下路头。
我们家的车门，直对下墙弄，下墙弄到大队公屋处有一条横的墙弄，向右三十米左右再朝西通下路头。下墙弄距上坎头有二十多米高，从车门到墙弄有一个露天的石台阶，叫路头格。
我家的路头格全部用村前溪滩上搬来的溪滩石堆积而成，路头格的宽度在一米廿左右，从我二叔后门起步，北侧是我二叔的家，南侧是万荣阿叔的家，路头格的石头大小不一，厚度也不一样，同一格的厚度基本一致，大概十公分多一点点，每格的阔度也不完全相同，大概二三十公分。住上坎头的人似乎每天要走路头格，可能是熟视无睹，或许没有人能清楚我家的路头格有几格，据说共有廿一格。我家的路头格，从墙弄起步到车门，没有用一粒砂灰，更没用一星半点儿水泥，溪滩石一级一级堆积，平稳坚实，两侧没有护栏，北侧距二叔的后墙二三十公分，大人站在路头格上手能触及，南侧距万荣叔的后墙有五六十公分，悬荡荡。
在我的记忆里，刚开始学步的时候，我就开始自己在路头格上上下下，开始的时候，坐着从车门下去，屁股慢慢挪动，一格一格挪下去，从墙弄上车门，手脚并用，一格一格爬上去。中间的几块石头被磨得锃亮的，趴在上面看，能看到自己的脸。我不记得父母有没有过安全教育，每次都是小心翼翼，从来没有在路头格上跌倒过。记得小时候，妈妈逢力洋街市日，都要去赶市，晌午的时候，我会坐在路头格上盼妈妈回家，双手托着下巴，眼望着墙弄，静静地等着。只要妈妈的身影一闪现，我就会扑过去找糖圆吃，从来不会落空。有时候静静地坐在路头格上看蚂蚁搬家，一看就是大半天，妈妈说蚂蚁搬家预示快要下雨了，果然下雨了，感觉妈妈真是无所不知啊。有时候跟小伙伴一起坐在路头格上取线绷、做游戏，那个时候，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小伙伴们三五成群嬉戏游玩，一根绳子，几块石头，就可以玩得酣畅淋漓，欢声笑语，路头格，是我童年美好生活的全部期待。
取线绷游戏
慢慢长大了，上路头格会蹦，下路头格会跳。路头格南侧，万荣叔后门靠西边上有一支冷泉，常年不断水，夏天我常常在这里洗脚，不用毛巾，左右两脚相互擦几下，站在路头格上晾干。七岁那年，看着别的小伙伴都上学了，我也想读书，我发育晚，妈妈觉得我人还小，过一年再读。我闹着一定要读书。我家灶间后门也有路头格，依稀记得三格，每格比车门前的路头格要厚，开学的第一天，就坐在后门路头格上哭。妈妈见我决意要读书，同意我第二天去幺勺庵小学（孔镇庵小学）报名读书。
当时大邱村没有通电，上学以后，我常常天朦朦亮就起来读书，有时去后门山平基坦朗读，更多的是在路头格默读，或坐在车门的地栿（门槛）上看书或坐在路头格上默诵。放学时，带了家庭作业，也会坐在路头格上写。路头格，是农家孩子的半个书房。
大邱是个小村庄，站在路头格上高声呼叫，全村人都能听得到。有时候，我与小伙伴一起玩，忘了吃饭，妈妈站在路头格上拖着长音，喊一声“吃一饭一嘞！”我就能听到，即使我没听到，别人听到了，也会传话，我就“蹬、蹬、蹬”跑回家。
我不知道我家的路头格什么时候建成，或许与建房同步，但房子什么时候建也不清楚，族谱里面也没有记载。我家的路头格凝聚着先辈的智慧，我家的路头格凝结着先辈的勤劳朴实，我家的路头格承载着无数的脚印，我家的路头格记录着我的成长与快乐。
长满柴草的路头格遗址
现如今，我的故乡大邱村没有了，我老家的房子没有了，我家的车门没有了，我家的路头格没有了，移民时没有留下任何照片，只有一根车门柱我堂弟国伟还保存着。每年清明节前，我会尽量安排时间到大邱祭祖，有时会到大邱遗址上去看一看，现在的路头格台面的石头已被人搬走，剩下一堆乱石，藤蔓、柴、杂草丛生，我家的路头格虽然不见了，但路头格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站在路头格遗址前，感慨万千，偶尔会产生伤感，更多的是我对故乡的怀念，我怀念我的故乡大邱，我忘不了我家的路头格。
车门柱
图文：孔祥贵
排版：聪丛
审核：浩海紫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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