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由心造
佛说:“物由随心生,境由心造……”只是,此心,何者为上呢?
曾经王尔德固执的认为世俗世界枯燥乏味,只有艺术世界才是价值所在,于是他孤傲的站在现实世界的对立面,无所不用其极的嘲讽和戏弄它。一心想要把生活过成精美的艺术品。只是一场牢狱之灾狠狠扇了他一个巴掌,使他深刻认识早自己的浅薄,他说“生活道路上所走的歪路,并没有让我在艺术道路上走得更远。”从梦中醒来的王尔德意识到“世界并不是布景,他人不是观众,生活不是表演”(不知道为什么,王尔德总让我想起王思聪来)
若是读过木心的,你应该不会反对这样的评价:这是一个有洁癖的、唯美的、知识渊博的、不屑与庸人丑人浅薄之人为伍的高贵之人,换言之像个“贵族”,而且他也明确无误的用“贵族”的品味和目光去观注万事万物。就像木心自己说的,他没有群众观点。梁文道说看木心50来岁的照片感觉非常奇怪,因为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个人像坐过牢。于是,对于这样一个人,只要多少读过几本书的,就很难不会心生崇拜之感。可是换一个角度来看,木心就像唐娜《校园秘史》里的朱利安一样,像是个浮在半空中的人物。他不是不美,不是不让人喜爱,也不是不引人羡慕,只是多多少少带着几分不真实,既是魅力,也是瑕疵。
汪曾祺与木心应是同代人,出身一样的文雅,经历同样的丰富,人生也相似的坎坷。文风也像,淡淡然,只字片语之间,峰回路转,意味悠长。不过汪曾祺世俗得多,与木心的纤纤雅致不同,汪曾祺的雅是来自于俗的。所以木心说老庄,汪老谈牛肝菌,木心谈古希腊,汪老说市井,怎么看都不像一路人。可是汪老的庵赵庄除去貌似烟火气的外衣,内里更像是陶潜去过的世外桃源,骨子里其实还是避世。汪老一头扎进世俗里,把世俗玩儿出了雅致,这雅致本身也对世俗的逃避。
红楼里贾宝玉午睡,进一屋,挂着副对联“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宝玉连连大叫“快出去,快出去”。脂砚斋评,此联极俗。但是,不客气的说,世间万事其实尽在此联。大多数人生一世,无非都忙于参透世事和练达人情而已。这一特征,竟是不分高矮胖瘦、男女老幼、庙堂乡野、鸿儒白丁的,本质都一样。即便四书五经、圣贤之言,也只是承载的工具,内里无非也就这两句话。就像学问总是讲究一个悟字,佛教典籍有悟,圣人教导有悟,学武弄术有悟,悟性总是通畅的必须,悟不了道,便是修习千年也是白搭。可是什么是悟呢?悟什么呢?说到底也无非就这两句。就像金庸,从理想主义的《射雕》到现实主义的《鹿鼎记》,才算是大彻大悟。
当年北京城里的厕所是八国联军搞出来的,再以前北京人都在大街上便溺,那个时候的北京城黄白之物遍地,老百姓都习惯了。有人说厕所是文明的象征,但是换个角度来说,那也是约束——是蹲下就尿自然呢?还是憋着满地找厕所自然呢?自然里哪有厕所一说呢?谁听说过山林走兽便溺时要找厕所?所以若说崇尚自然,随地大小便倒算是真正的自然。可是你但凡习惯了干干净净的街道和香喷喷的卫生间,就再也回不去了,即便这厕所是那么的不“自然”。就像当年的北京人因为不让随地大小便骂娘,可今天呢,改骂随地大小便了,谓之不文明。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穿越成了一种题材,一般是说一个现代人时空转移回了古代,运用现代知识混的风生水起。但这种意淫却是建立在不切实际的假设上——即时代是线状的发展,后来比先前、新的比旧的要好。黄易《寻秦记》里讲的现代故事“蜜糖”,这个故事的原型可能来自于俄国诗人莱蒙托夫的小说《童僧》,修道院收养的男童,日夜梦想回家,暴风雨夜逃了出来,跌进深坑,幸而揪着把草根,可一只白鼠一只黑鼠啃这草根,眼看要断了,草尖上一滴花蜜,小男孩叫道,让我尝一滴花蜜,我就去死。在项少龙的故事里,战国众人皆震动叹服。《庆余年》里主角背唐诗的功夫技惊四座,更是差点成了《红楼梦》的作者,可问题是唐诗与清末小说差着上千年,时代审美变化极大,若唐诗令人惊叹那清末小说就好不了,若清末小说受人追捧那么唐诗就好不了。
所谓经典名著并非随时随地都是众口一词的赞,它们往往超越时代。超越时代,是不能被大众所接受。印象派刚刚诞生的时候,非但乏人问津,可是经受了多少口诛笔伐。那帮子巴黎的年轻画家,那革命性质的创作,不过是年轻人愣头青的样子。今天我们说印象派奠定了现代绘画的基础,那是站在今天审美的角度上,在当年,估计要骂一句,画的什么玩意儿。梵高、伽利略、耶稣都超越时代,于是都籍籍无名,等时代跟上了他们的步伐,需要他们的出现的时候,他们才出来。马蒂斯说艺术与大众之间永远存在鸿沟,这个鸿沟多半就是时间差异。
所以艺术家、诗人、哲学家、思想家和天才是孤独的——如果不是沽名钓誉之辈。即便一个普通人,若是选择了某种不同于当代主流的生活方式,那也必然是孤单的,甚至是要命的。木心说艺术家和诗人的悲哀痛苦分上下两个层次,一个是思想的心灵的层次,对宇宙、世界、人类、人性的绝望,另一个是现实的感觉的层次,是对社会、人际、遭遇的绝望。艺术和学问不是股票和房产,并不好在早知道,对个人的际遇来说,早知道多半是一种诅咒,所以成功的商人要拿捏好尺度,创新或者是最好的商业模式,但是太超前太与众不同却必然是失败的。因为商业是要迎合大众的,毕竟商业的成功标志是更多的人愿意买单。
有的人走了极端,一头扎进现实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什么都是假的。三两下扒的自己赤裸裸的洋洋得意,殊不知这比不谙世事更不招人待见。所谓“看破不说破”,赤身裸体的是想做强盗呢?还是耍流氓呢?既不能雅也不是俗,变成了四不像。
艺术家是天生的,他们精神中有一种普通人不具备的东西,起码是常人所不具备的敏感。考夫曼提出过一个叫做西尔维娅普拉特效应,指诗人比其他创作家更易患上精神疾病。艺术家总是一些异类,远远望去,他们绚丽夺目,缤纷斑斓,非同凡响。但成就他们作品的精神世界也同时造成他们精神生活的困境。很多一流的作家和艺术家自认经常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这种心理状态就是他们作品非凡的原因。可是,令人遗憾的是,到底是生活正常重要呢?还是艺术上的非凡追求重要呢?更加令人遗憾的是,这多半不是可以选择的。
唐娜·塔特,美国当代著名女作家,著名作家巴里·汉纳汉纳称其为“难得一见的天才,文学之星”。1992年,以小说《校园秘史》震惊文坛。小说讲述新英格兰一所大学里有一群古怪的学生,他们与学校里的其他学生格格不入。他们受魅力非凡的老师的影响,发现了一种独特的生活和思考方式,以为可以借此摆脱单调平庸的当代生活。但他们突破界限后,生活天翻地覆。他们这才发现,真正地活着是多么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