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廉价的补品
最廉价的补品是“睡好觉”。这句朴实无华、清淡如水的说法是堂兄的经验总结,把睡好觉看成是不须花钱的进补,是很有见地的警世良言。除了听堂兄伟哥说过之外,我再没听第二个人如此经典说法。没睡好觉的人困得像只病猫,或许大家都有切身体会,但年轻时偏偏不懂得珍惜,常常无度娱乐,任意挥霍睡眠时间,透支健康的做法回想起来后悔莫及。我非常羡慕那些会睡觉的各位诸君,嫉妒上天赐给他们廉价的补品。
堂兄他妈是1925年的,已九十有六了,大抵是健在的磜背村罗家一脉中,首屈一指的老者了。老人家寿高福厚,她四代同堂、子贤孙孝,儿孙大都是吃公粮干公差的城里人,曾培育出主政一方的处级干部;她的曾孙女更为老人家长脸面,以屏蔽分生的身份正就读于中国人民大学二年级,曾孙女的未来有无限想象空间。
老人家完全可以悠闲地颐养天年,但她就是闲不住,长期养成的勤劳习惯想改都不那么容易,这把年纪了还非要自己动手种些小菜不可。多年来儿孙一再告诫老妈,可背地里还是会偷偷地干这干那。她的理由很简单:一闲下来就想“督目睡”。为了打发“督目睡”而选择在园头地尾弄这弄那,这不是理由的理由,从这理由中让我联想到:老前辈睡性好是一回事,更多的是劳动妇女勤劳本质的真实反映。然而,儿孙们总担心在忙这忙那的过程中,会有啥闪失,所以一再对老妈子晓之以理;老叔姆也表示从此不再碰尿桶之类的劳动工具了。
老叔姆的娘家在塘屋岭村。旧时的塘屋岭水利条件落后,依靠地下水作为灌溉水源,有歌谣为证:“有女莫嫁塘屋岭,一人秤水两人邦……”作为农家女出身的老叔姆,生活环境艰苦,在重男轻女的年代没进过学校的门,是地地道道的文盲。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小就养成勤俭持家的好习惯。
勤勤恳恳、业精于勤,用诸如此类赞美勤劳的词汇赞美老叔姆都不为过。“勤奋”二字任何时候都不会过时。记得在物质严重匮乏的年代,正是因为叔姆夫妇的勤奋,凭借山里人有很多开垦空间的优势,夫唱妇随自力更生,起早摸黑地开垦荒地种植杂粮。在食不果腹的年代,“浮肿病”肆虐面黄饥瘦的老百姓。她一家人填饱肚子的杂粮充足,“好饱么歪饱有”,生活几乎没受到太大的冲击。
也许正是看重叔姆的勤劳本质,在轰轰烈烈的大四清运动期间,叔姆站在党旗下庄严宣誓,从此成为一位光荣的共产党员,而且是磜背唯一、全场为数不多的女党员。此后,她被推选为生产队长,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在家里她是妻子,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在群众心目中她是生产队长,是带领群众走农业学大寨道路的干部。她必须随时转换角色摆正位置,必须带领全队职工抓革命促生产,努力完成农场下达的农业生产指标。在吃大锅饭的大集体年代,生产队长是最难当的角色,所谓“村看村、户看户、社员看干部”,时时处处必须身先士卒,你带头早出晚归是理所当然,你迟到早退人家则随时随地有样学样。她起早摸黑为全队人操劳了半辈子,用劳苦功高褒奖那个时代的生产队长一点都不为过,最起码是苦劳等身,历史不应该忘记这些人的名字。
可爱的叔姆,目睡可以督,但别再以督目睡为理由忙这忙那了。会睡目是上天恩赐的福分,是最廉价的补药,我若能有你一半的福分,我就谢天谢地了。
都这把岁数了,年龄只是数字,开心才是真谛,祝您快乐过好每一天!
2020年10月10日于农家小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