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将芜,我却无家可归
归去来兮, 田园将芜胡不归?
陶渊明,把山水田园作为自己最后的精神家园,在捐弃一切名利纷争之后,最后的精神归宿。
如果说陶渊明是因为不得志而发此感叹,而在古代,即便是朝堂重臣,权倾天下,心里的最理想归宿也是告老还乡。
自古以来,故乡是一种永远的牵挂,纷繁复杂尘世中最后的精神家园。
我在外求学,工作二十余年,今天突然想到:故乡,是小时候想离开,长大了却回不去的地方。
我还有什么东西在留故乡呢?
我还有旧居留在故乡吗?
考上大学的时候,用农村人话说,“鲤鱼跳龙门”了,我本该分得的三间瓦房也不要了,给了我哥。前几年,我哥在镇上建了新房,那些老房子他也不要了,彻底的荒废了。
那是一个百多年历史的农家大院,民国时期,一位重量级人物曾在那院子出生长大,他就是国民政府的交通部长,著名经济学家,曾任南开大学校长的何廉。
现在这个院子已经基本荒废,小时候嬉戏的院落的天井杂草丛生,黛青屋檐下的泥墙已经崩坏不少,门前清澈的池塘已经污秽不堪,连鱼都不能养了。
我还有田地留在故乡吗?
以前的农村,家家有自留地,即使家里有人读书外出,外嫁,甚至过世,自留地都不会被收走。所以在老家,我应该还有半亩三分地。但是,春节我回老家的时候,却找不到这三分地了。
为什么?因为现在的农村自留地基本都弃耕了,荒芜了,连原来的地界上的沟坎都不见了,根本没人要也没人管了。
山坡上原来是一块一块的菜地,现在已经杂花生树,群莺乱飞,成了野兔的家园,有时连野猪也不安分的拱出来。
我还有童年印记留在故乡吗?
我曾千万次的梦回故乡,在故乡的石板路上漫步,微风细雨拂面,追寻童年足迹。清明回家,我却发蜿蜒乡间百多里,看不到头的石板路也没了,石板被人撬走了,有些路段连路基都塌了,怅然而返。
记得小时候,田野里小河沟清澈见底,里面的小鱼游来游去。我经常用竹子编的捞兜,捞上一碗,用猪油一煎炸,放点辣椒爆炒,真是无上的美味。现在,小河已经萎缩的一跨而过,里面死水一汪,已经难觅鱼虾的踪迹。
小时候,田里辛苦劳作的父母,直起腰,歇息下的时候,听到远处村小传来的孩子们琅琅读书声,脸上都会自然发出欣然的微笑。而现在,农村人口的大量流失,多数乡村小学已经撤并消失,连中学都少了很多。农民的子弟,大多数却在城市里的外来工子弟学校度过他们的童年,少年。乡村,对他们来说,是很遥远的事情。
我还有朋友留下故乡吗?
回到家乡,在我想聊天的时候,我却找不到小时候的玩伴。我知道,他们要么跟我一样每天佝偻在电脑之前,要么在流水线上紧张麻木,要么在酒楼宾馆点头哈腰,要么在建筑工地上挥汗如雨....
原汁原味的豆腐乳,豆角干,已经很少有人会做;土的掉渣的乡间艺术已经没人传承;代代相传的村社家训已经没人记得....
故园北望,我只看到了空心化的农村,和已经消失的村庄。
田园将芜,我想回到故乡,可我还回得去吗?这还是我的故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