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津湖罕见一幕:志愿军救起落水美军,击毙北极熊团长毫不留情

讲述:于春圃,文字:安民未央

1950年11月7日清晨,值班参谋交给了我一张电话记录的军情通报:

在中国人民支援部队参加下,朝人民军获重要胜利,11天歼敌6千收复广大地区。

我不知道国内报纸也公开报道了这个仅有34个字的消息,更不知道抗美援朝一次战役已经结束了。

当时,我带领志愿军27军80师240团,已经在朝鲜新义州的南市洞村隐蔽了两天两夜。

南市洞村位于白马火车站南侧,是警卫新义州的门户。11月4日傍晚,我自安东乘火车出国时,接到了师长张

铚秀的命令,连夜渡过鸭绿江前出南市洞一带,阻击迎头北上的英军27旅。

英军27旅?我们来朝鲜不是打美国佬嘛,怎么会冒出个英军27旅呢。师通讯参谋一番解析我才知道,志愿军出国作战,面对的是以美国为首的16国联合国军。

我问16国联合国军都有哪些国家,通讯参谋也说不上来,撂下了一句“反正就是打杜鲁门,打麦克阿瑟”。

我和团政委一商量,决定边行军边动员。当时营级干部的文化水平还说得过去,到了连排班竟将麦克阿瑟说成了“麦克阿琴”,“麦克阿碧”。

有个排长说:“管他麦克阿琴,麦克阿碧,还是什么麦克阿瑟,叫他们兄弟三个一起来吧!”

当天下午,师通讯参谋送来一道命令:夜里部队原路回国。

这时我才知道,北上的英军27旅已经撤离,一次战役胜利结束,240团前卫变后卫,立即向白马火车站一带集结,连夜回安东待命。

我一头雾水,这才到朝鲜几天呀,一枪没放不说,连敌人的影子也没看见,怎么说回国就回国了呢。

疑问归疑问,可命令还得执行,而部队的思想却有些波动了。

傍晚时分,等后卫1营3连跑步赶了上来,我和1营营长邵明泽这才登上了隐蔽在山沟里的最后一辆火车。

一上火车,3连长李喜亭发牢骚说:“枪都没放一枪,这就回国了?”

邵明泽见李喜亭当着我的面发牢骚,就拉下脸批他说:“全团就你李喜亭牢骚多!”

李喜亭也有自己理由,自11月1日离开山东泰安,上级的命令一变再变,240团后卫、前卫、后卫也变了几变,所以他的牢骚也代表了基层官兵:“部队今天这,明天那,一会儿打,一会儿撤,这是谁在指挥啊?”

见邵明泽又要尅李喜亭,3连指导员林治兰连忙解析说:“命令几天一变,战士们也有议论了。”

邵明泽道:“有议论是吧!那好,让战士们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当天深夜,火车刚返回安东,师通讯参谋又送来了命令:连夜奔赴吉林的临江。

11月14日,240团辗转沈阳、四平、通化到达了临江时,79师和81师已经过先期江了。

临江比安东的维度和海拔要高一些,我一下火车不禁打了个冷颤。我抬头一看,师通讯参谋已经等在那里了。

我心头一紧,抢先问道:“你一杆子又要将240团指到那里啊?”

这次通讯参谋笑了,说携带一个基数弹药,16日夜里渡江。

我长喘一口粗气,出国作战终于铁板钉钉了。

临江的两天时间,让80师有了较为宽裕的准备时间,240团也趁机筹备了7天的口粮和一个基数的弹药。

16日傍晚,天空飘起了清雪。这时,3个营12个连官兵已经集结完毕,只等我一声令下开始过江。我带着警卫员巡视着整装待发的部队,从1营1连直到最后一个连队,我看到了官兵们的兴奋,也看到了许多人的紧张。

我突然发现,李喜亭和林治兰各自抓起一把土放进了口袋里。我眼睛一热,想起了那首倒背如流的《易水歌》:

风萧萧兮易水寒,将士一去兮不复返。

我不怕死!

自1938年参加山东纵队5支队,我先后历经了7年胶东抗战,以及莱芜、南麻临朐、胶河、周村、潍县、大汶口、济南、淮海、渡江、上海等战役,也曾是华东野战军9纵的甲级战斗英雄,我是从死人堆里走出来的一名团长,但这毕竟是出国作战,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踏上朝鲜国土的那一刻,我回头看了一眼清晰可见的临江古城门,不由自主地敬了一个军礼。

7天后的11月23日,部队到达了长津郡附近的梨上里集结地,随即又急行军南下攻击始发地深甫里,可攻击的命令却迟迟没有来到,而携带的7天口粮早已吃光了。

这个时候,我比军师首长都焦急赶快发起攻击,因为附近的老乡早已跑光了,只有发起攻击有了缴获才会有吃的,

单凭去森林里套几支兔子和狍子,那是杯水车薪。

11月26日上午,师通讯参谋送来一份9兵团的军情通报,麦克阿瑟通过电台和报纸发表了一个公报,说美第10军3日内将在长津湖地区发起攻击,与西线的美第8军夹击朝鲜临时首府江界,然后进至中朝边境的鸭绿江。

上海解放后,我读过几本中外战史的教科书,可没有记得哪一国哪一位指挥官,公开泄露给对手自己的攻击时间。

我反复看了两遍军情通报,预感到大战在即,而麦克阿瑟疯子般的公报也是一份最好的战前动员书,于是让参谋抄写后送到了基层连队。

60年代的于春圃

下午,我照例又去了1营。营长邵明泽说,这次没人说麦克阿琴、麦克阿碧了,官兵们都知道麦克阿瑟了,但大家饿着肚子怎么打败麦克阿瑟呢。

邵明泽这一问,问得我心里一个机灵。我还来动员什么啊,让官兵们吃饱肚子就是最好的动员。

我脱口而出:“杀马!”

240团有12名正营以上干部,上级每人给配了一匹战马,杀了这12匹战马,全团节约着吃可以撑上两天。

见我的警卫员去传达我的命令了,邵明泽和1营教导员当即开枪杀了自己的战马。

炊事班抬着两匹战马经过附近的机炮连时,驮运迫击炮的几匹战马突然嘶鸣起来,事务长连声说:“不怕!不怕!首长不会杀你们的。”

第二天早晨,我刚醒来师里命令就到了,让我中午以前赶到师指的天宜水里。

走在齐膝深的积雪里,我才感到了失去战马的难处,有些高坡的地方,我和警卫员索性翻身滚了下去。

等到了天宜水里的师指,张铚秀师长不见了,主持会议的是詹大南副军长。原来,张铚秀师长奉命去了26军任副军长,詹大南副军长只好兼任80师师长。

这时,美陆战1师和步兵7师在兴南港至长津湖一线,形成了南北长达100多公里的Y字型兵力部署。

据师侦察队26日夜间侦察,Y字右端长津湖东岸的内洞峙、新兴里一带有敌人1个营,其中内洞峙有1个连。

师里交给我的任务是指挥240团1营、3营消灭内洞峙的敌人,然后东进新兴里,与238、239团加强240团2营聚歼新兴里的敌人。

我刚记下自己的作战任务,以及军指47部队、80师281支队和240团540大队的代号,一直铁青着脸的詹大南副军长这才开口说话:

“各团占领哪个阵地,攻击什么方向,拿下什么要点,担负什么后续任务,达到什么目的,参谋长已经讲得一清二楚了。我就一个字,打!今晚12点准时发起战斗。”

见参会的人小声议论开来,詹大南副军长瞪大了眼珠子说:“有话就讲,有屁就放,都嘀咕什么?”

詹副军长眼睛本来就大,一瞪两个眼珠子仿佛快要瞪出来了,小木屋里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

80师的三位团长我的年龄最大,见没人吱声我起身问道:“咱们这是跟淮打啊?是打李承晚,还是打那个杜鲁门啊?”

“就是嘛。敌人是姓李,还是姓杜嘛!”抗战失去了一支眼睛的238团团长阎川野也大胆地说。

詹副军长依旧铁青着脸:“实话告诉你们,敌人具体是哪一支部队,我也不知道。但无论敌人是哪一支部队 ,我们都一定得打好!”

这时,239团团长陈敬毅也问:“这仗到底怎么个打法啊?”

詹副军长干脆利索地说:“边侦察边打,边打边侦察,最后坚决打败敌人。”

我仔细一琢磨,首长的话也有道理,第一次出国作战嘛,没有什么经验借鉴,只能边侦察边打,边打边侦察,最后坚决打败敌人。

长津湖战役,27军有柳潭里、新兴里和内洞峙三个作战单元,将内洞峙交给我独立指挥,这既是首长的信任,也是一种荣誉。

再者,敌人不过1个连,任他再厉害,240团2个营打他一个连也是把里攥。当年,令侵华日军闻风丧胆的国民党74师,不是也被我们消灭了嘛。

回到始发地,我带领营连干部隐蔽靠近内洞峙侦察地形。

内洞峙位于新兴里西北5公里处,南面,南面紧邻长津湖,是一个仅有十几户人家的村落。

我用望远镜看到,美军的指挥所设在了设内洞峙村里,向北的防御成一个弧度为180 度的半圆形,自西向东依次是1318、1476、1310三个高地,南北的公路恰好穿过1476、1310高地的结合部。

我一看这个地形,当即决定将1营留作预备队,派出3营实施攻击,首先让8连攻击离内洞峙最近的1318高地,拿下这个高地,另外两个前出的高地就不在话下了。

内痔洞新兴里地形图

3营长张厚臣也有十拿九稳的信心,而担任预备队的1营副营长杨洪贵和营长邵名泽嘀咕道:“看来打内洞峙的敌人,没有1营的份了。”

邵名泽走到我面前低声说:“1营不打主力可以,能不能派一个连,那怕让一个排上去。”

27军是许世友司令员一手带出来的老9纵,几乎是清一色的胶东子弟兵有个特点,只要有仗打就嗷嗷叫。

基层官兵这样,但指挥员却不行,我指挥的好叫指挥员,指挥不好就成了“指死员”了,一窝蜂上去只能增加伤亡,何况敌人的战术只有打了才知道。

这毕竟是出国第一战,我叫来8连连长张庆来和指导员丛煜滋,一字一句地交待他们:“必须进行试探性攻击,等摸清了敌人的火力,再发起正式攻击。”

我之所以让8连先打,因为8连是240团的尖刀连。尖刀连与一般连队不同之处,在于一旦听到敌人枪声会更加兴奋,会迎着枪声贴上去打,志愿军所有的尖刀连无不都有这样的特点。

尖刀连8连还有一个过硬的本领,可以跟在迫击炮50米杀伤范围的边际攻击,这会打敌人个措手不及。

等把攻击的细节梳理了几遍后,大家才觉得肚子饿了,好在每人还有四分之一拳头大小的马肉。

找了一个避风的地方,大家边啃已经冻成冰疙瘩的马肉,团政委李志强边做战前的最后动员。

这时,李喜亭和林治兰拿出了马肉又放进了口袋。原来,他们将马肉装错了口袋,都放进了装着祖国泥土的一侧,

看着与泥土冻在一起的马肉,李喜亭和林治兰不约而同地说:“不能吃!这可不能吃!这是祖国的泥土,我们得带着她回国!”

政委的眼睛湿润了,说:“我只有一句话,大家心里装着祖国去战斗!”

可这时,整个长津湖的敌情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11月26日夜间,80师侦察分队成功抓了俘虏,因为英语水平有限,只审问出了有一个营的美军,其中新兴里2个连,内洞峙1个连。

虽然不知道是陆战1师5团3营,但敌人的兵力摸得一清二楚,军师首长便据此制定了攻击部署。

而80师侦察分队得手后的当夜,陆战1师将长津湖东岸的兵力悉数调到了西岸的柳潭里,美7师特遣队接替了东岸的防御。

志愿军9兵团27日夜间全线攻击,美陆战1师也恰好预定在这一天攻击江界东侧的武坪里,而27日黄昏前美7师特遣队才全部赶到,所以只好在28日一早攻击长津郡。

美7师美7师特遣队,下设2个步兵营和1个野战炮营,这三个营都是四四制,每个连都有一个炮机炮排,外加1个陆战1师的空中联络组,另有5个坦克、重迫击炮、支援、医疗、警卫连和1个工兵排。

其中防御内洞峙的是美7师32团1营,并加强了1个重迫击炮排和一个坦克排,我们此前侦察的3个高地分别有A连和B连把守,C连防御西南,营部连警卫内洞峙,兵力几乎与240团对等,火力配置则超出了整个80师。

不仅如此,我的对手美7师31团——“北极熊团”团长麦克莱恩也驻扎在内洞峙指挥。

麦克莱恩上校曾担西线美军第8集团军司令官沃克的作战处长,一次战役前调来美7师31团任团长。

美7师32团1营营长费思中校,也是美7师指挥能力最强的中级军官,同时也是美第10军少有的几名中国通之一。

这么一来,240团成了长津湖战役中唯一2个营攻打美军1个加强营又2个排的部队,这注定将是一场鏖战中的血战。

我事后知道时,依然那个心惊肉跳,后背阵阵发凉。因为如果“北极熊团”在27日白天进攻,我们240团2个营拼光了也挡不住,而内洞峙的北面就是军师机关和医院,那我就犯下了天大的错。

而这一切的一切,当时我和军师首长并不清楚,也无法清楚,至于带领3营攻击的营长张厚臣和教导员阎恒山,以及许多连排干部和战士们就更不知情了,他们只知道执行我的命令:夜里12点正式攻击。

夜里11点,已经进入攻击位置的3营8连发起了试探性攻击。

8连1排长王守健带领人摸上1318高地后,惊慌的美军当即开火,等识破我们意图后,立即停止了开火。

王守健见美军没上钩,接着发起了整排的试探性攻击。这时,沉不住气的美军全部开火,一看其火力暴露无遗,王守健带领1排迅速撤了回来。

这次试探性的攻击,不仅摸清了西侧高地的火力点,而且看清了敌人的防御态势,一部分敌人在高地的主峰,令外两处的敌人在东翼的鞍部,而8连攻击的恰好是控制整个1318高地。

此时,长津湖地区又下起了鹅毛大雪,这是突袭敌人的绝佳时机。

激战来临之前,无不是出奇的宁静,整个内洞峙只有刷刷雪花落地的声音。

夜里11点50分,3营8连已经箭在弦上。连长张庆来带领2排、机枪排和团属六〇迫击炮班自西北两面攻击,副连长杨锡德率1排迂回南侧,指导员丛煜滋率3排做预备队。

夜里12点,随着信号光弹腾空而起,六〇迫击炮率先开火,等迫击炮延伸射击时,8连1排、2排已经出现在阵地前20米处,猛然的手榴弹交手过后,接着冲上了1318高地。

此时,美军接连打出的照明弹将3个阵地照得如同白天,我用望远镜看得一清二楚,8连已经拿下高地主峰,并捣毁了紧邻的迫击炮阵地,正在迂回合击马鞍部的敌人。

见8连已经得手,我立即命令9连穿过1476和1310高地结合部的公路,我要来个猛虎掏心,直插内洞峙的敌人指挥所,这一招我在国内战斗中屡试不爽。

激烈的枪声又响了接近1小时,却突然安静下,安静的连照明弹也消失了。

这时,团指的电话突然“叮铃铃”响了起来:“内洞峙的枪声怎么停了?”

我听出了这是80师作战科长高圣轩的声音,于是凭经验回答说:“敌人应该打得差不多啦!”

高圣轩有些不相信:“打死多少敌人?”

“少说也有100多,敌人不过一个连嘛!”

我刚放下电话,前方阵地猛然又雪亮起来,随即传来了榴弹炮剧烈的爆炸声,榴弹炮刚停重机枪又哇哇地疯叫起来。

我一听这105榴弹炮和重机枪的声音,立即判明这是敌人的枪炮声,我们没有这样的武器。

我举起了望远镜,而此时前方的阵地忽明忽暗,只有枪弹的火光和时起时伏的人影。

预感到敌人已经恢复了指挥和战斗力,我拿上一个基数的50发手枪子弹,带着装备了2个基数驳壳枪子弹警卫员,急忙朝3营的指挥所跑去。

这个时候,我必须靠前指挥,第一时间掌握情况,否则贻误战机,后果不堪设想,但前方的阵地已经发生了我没有预料到的逆转。

前出袭击美军指挥所的9连,被1476高地的美军压制在了公路两侧,而东侧1310高地的美军也加大了火力,照明弹下的9连只要一动就会伤亡。

而攻击高地马鞍部的8连也遭到了美军炮火的拦截,副连长杨锡德牺牲,左眼负伤的1排长王守健血流满面,后续指挥进攻的连长张庆来也2次负伤跌倒在地,而预备队3排还没有打一枪,除了指导员丛煜滋外,几乎全部伤亡。

丛煜滋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地倒下,有的被炸掉了胳膊,有的被炸掉了腿,附近被弹片削秃了树杈上也挂满了战士的肢体。

正在战地救护的卫生员刚背起一名伤员,还没跑出两步就被炮弹击中,连人带伤员瞬间没了踪影。

站起来吹响冲锋号的司号员,一个音节还没吹完,一串密集的机枪子弹击穿棉衣,将其肠子打在了雪地上。

丛煜滋冒死找到了在前面指挥战斗的副指导员:“还有多少人?”

“伤亡过半了!”帽子都打丢了的副指导员大声说:“指导员,你赶紧回去报告营长,这里有我,没有命令,我们绝不停止进攻!”

当我来到3营指挥位置时,丛煜滋已经返回了阵地,营长张厚臣冒着违抗军令的风险,想立即动用预备队7连。

我一听,脑袋炸了一般,凌静下来后果断命令警卫员:“叫1营上。”

警卫员用信号枪叫来了已经憋疯了1营,邵名泽连滚带爬跑来到了我眼前:“团长,从哪个方向打?”

我用马灯对着地图命令邵名泽,绕到1264.5高地的后面,与3营南北夹击,坚决割裂敌人(A连、B连)与内洞峙的联系。

早已有准备的邵名泽说:“1连打主攻,3连打助攻,2连作预备队。”

我交待邵名泽:“助攻的3连要打活了,哪里打得动就往哪里打。”

过去的战斗经验告诉我,助攻打好了往往会有主攻的效果,甚至会超过主攻。

邵名泽带着部队离开后,我立即返回了团指,将最新敌情电话报告了师指:“内洞峙绝不是敌人一个连,可能是一个营的规模。”

因为当时还没有俘虏,即便有了俘虏也没人审讯的了,所以我的判断还有些保留。

起初,作战科长高圣轩有些不相信,当听到有105榴弹炮时,这才立即报告了詹大南副军长和80师政委张英勃。两位首长一听,顿时也愣住了。

军师首长冷静下来后,让高圣轩电话指示我:“边打边侦察,边侦察边打!”

我一听心有些不高兴了:“边打边侦察,边侦察边打,240团已经这么做了。”

此时,丛煜滋还在返回阵地的路上,8连副指导员命令班长孙明芝带领机枪班占领前面的山头,掩护8连剩余人员继续进攻。因为这个时候后撤,美军会打你个背后攻,伤亡比起攻击会只多不少。

快速爬上山头的孙明芝,隐蔽架好马克沁重机枪时,8连的战士又发起了冲锋。孙明芝扣动马克沁重机枪,用最高射速接连打出了几个弹链后,却突然停止了射击。

看着冒起烟来的枪管,孙明芝大声问副射手苏在道:“有尿吗?”

“班长,一个晚上没喝水了,哪来的尿?”

左侧的弹药手急忙解开棉裤,废了好大劲才憋出一泡尿水,刺向冒着黑烟的枪管。

苏在道见状,又急忙填上了几把积雪,孙明芝手中的马克沁机枪这才又吼叫起来。

这时,一阵停止攻击的喇叭声响起,孙明芝带领2名战士撤回了山头。原来,攻击的8连伤亡严重,身负重伤的副指导员只好叫停了冲锋。

孙明芝三人刚回到始发地,自鞍部实施反击的美军也跟踪而至。此时,弹药手已经牺牲,子弹仅剩下了小半箱。孙明芝一边用点射还击,一边命令副射手苏在道去收集子弹。

等苏在道挎着2支汤姆冲锋枪、子弹带与手榴弹回来时,8连1排、2排剩余的战士已经全部牺牲,美军将孙明芝和苏在道团团围在了山顶。

孙明芝点射完马克沁机枪所有子弹后,接着又抄起冲锋枪与苏在道凭借有力地形,打退了美军的第3次反击。

美军的第4次反击更加迅速,等到了30米处时,两人扔下没有子弹的汤姆冲锋,接连打光了仅有的8枚手榴弹,等正要准备拼刺刀时,美军却突然撤了回去。

志愿军重机枪手

原来,1营1连已经割裂了A连与B连的联系,反击的美军只好退了回去。而1营3连,果然打出了超过主攻的效果。

李喜亭﹑林治兰一看3营9连、7连的伤亡,立即避开了公路边的1476高地,绕道突然攻击1310高地的B连,连续拿下3个山头后又向主峰攻去,而顽强坚守阵地的B连2个排,以密集火力一时压制了3连的攻击。

李喜亭当即组织火力掩护,副指导员王文生率领2排5班、6班,3排长带领7班、8班,迂回发起了三三制的攻击。

陡峭积满冰雪的山坡上,战士们滑倒了滚到山下,站起来接着继续向上攻击,快冲到山顶时,美军的火力更加猛烈起来。

2排5班长杨仁同高喊一声“冲啊”,接着打出了两枚手榴弹﹐带领5班抢先冲上了山顶,6班、7班、8班也趁机冲上了山头。

这时,乱了阵脚的美军从一个坑堡撤到另一个坑堡,最后集中到两个宽大的坑堡里,惊惶地四下射击起来。

6班长苏德胜趁机带领一个组,匍匐前进到右侧坑堡附近,猛然用—排手弹和两梭子冲锋枪结果了里面的美军。

这时,左侧坑堡里的重机枪吼叫起来,7班长毕可保只身用头拱着齐膝深的积雪爬行了10几米后,接连扔出了4颗手榴弹,将重机枪阵地的5名美军悉数击毙。

击毙了52名美军,缴获了l门无后坐力炮、3挺重机枪、4挺轻机枪和24支自动步枪后,3连又朝内洞峙方向发起了攻击。

此时,已经收缩到了1264.5高地的A连,也被1营1连三三制的攻击打垮。

战斗到这里,美32团1营A连、B连的防御已经彻底垮塌,剩余的美军开始拼命朝内洞峙撤离。

攻击!继续攻击!

1营的3连、1连如同两把尖刀,冒着一停不停地大雪,朝内洞峙方向杀去。

此时,副政委许平和政治处主任邵华已经把3营各连剩余的战士组织了起来,参谋长鞠润生带领1营预备队2连,跟在3连、1连的身后,随时听候我的命令接替继续攻击。

眼见追击部队将与美军短兵相接,突然,一道道密集的弹幕冲天而起,炮弹均匀地落在了攻击部队的前方,有的战士当场被炸上了夜空。

大雪已经停了,而美军的炮弹却越来越密集,如果继续攻击,部队的伤亡将剧增,同时侦察员又紧急报告说,长津湖边的一股敌人(C连)正在北上增援内洞峙。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想到拂晓前撤出战斗的军令,我立即用信号弹叫停了攻击。枪炮声大作了半夜的内洞峙,一时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等那蒸汽般的浓雾散尽,周围的一切更加清晰起来。

3营、1营已经夺取了内洞峙东北、正北和西北所有的一线高地,激战了一夜的战士们,正三人一堆、五人一伙寻找起美军遗落的食品和武器。

而我一直想着那105榴弹炮的声音,于是跑上附近的山头用望远镜仔细观察起来。

我扫了两圈后,不但找到了5门105榴弹炮阵地,还发现了4辆坦克。

不一会儿,参谋长跑了过来,说部队的伤亡已经达到了三分之一,但击毙了300多名敌人。

击毙了300多名敌人,这说明内洞峙绝不是一个连的人,而是超过了一个营。

我顿时楞在了那里。因为孟良崮战役消灭美式装备国民党74师,我们光正面攻击部队就用了整整5个纵队(军),而现在2个营却要消灭美军的1个加强营。

我急忙跑回团指挥所向师里报告,但电话线已经断了,通讯参谋赶紧用步话机联系,可喊了好一会儿对方也没有回音。

突然,步话机里冒出了一阵英语:“Boy1-4!Boy1-4!”

我问通讯参谋:“什么意思?”

懂一点英语的通讯参谋说:“Boy是小男孩,1-4只是数字。”

我突然想起了二战美军投放的原子弹——“小男孩”,难道美军又要打原子弹吗?

我还没有理出个头绪来,4架F4U海盗机飞临内洞峙上空。原来,Boy1-4是美军联系飞机的密语和坐标。

还没有1分钟,敌机的火箭和机关炮朝我们占领的光秃一片的高地猛烈开火,无处藏身的战士们接连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3个连的美军在105榴弹炮和坦克的掩护下,也开始了朝北反击。拼尽了战斗力的3营和1营,只好撤进了附近的树林里。

看着美军接连又夺回了高地,我愤怒地一拳砸碎了眼前的一块木板,骂了一句:“这打得什么仗!”

电话线修好后,我朝师里报告了240团的伤亡和最新敌情,并要求攻击新兴里的2营立即归建,当夜由东往西围着敌人攻击。

首长答应了,但也命令我:“白天丢失的阵地,夜里一定要夺回来!”

丢失的阵地自然要夺回来。虽然美军至少还有3个连的战斗力,但我手头也有4个成建制的连队,况且到了夜里就是我们的天下,但我们必须改变打法。

我将1营、3营的干部们召集到身边,交代他们唯一的目标是攻进内洞峙,夜里以班为单位,实行三三制攻击,分散敌人的火力,敌炮我藏,敌攻我守,敌弱我攻。

这个战术我们不知演练了多少遍,营连长们一点就透。可吃饭的问题又摆在了我的面前。

那12匹马肉战士们早已吃完了,缴获的罐头1个班也分不了1个,因为猛烈的轻炮声,树林里的兔子和狍子也跑得没了踪影。

我急得直跺脚时,团后勤处的人拖着前天扔下的马皮回来了。

可不一会儿,炊事班与卫生班又吵了起来。

原来,卫生班只领到了一张马皮,卫生班长说一张马皮伤员不够,炊事班长说不够也没办法,得先让一线的战士多吃。

卫生班长不肯罢休:“伤员就不是战士了吗?他们怎么负伤的?”

炊事班长也有自己的道理:“后勤也分一线二线,一线战士吃不上,还不都成了伤员啊!”

我在胶东八路军当营长时,两位班长就跟着我,原本都是攻击班班长,脾气一上来谁也不让步,连后勤处主任也按不住了。

我是最高军事指挥员,所以官司就打到了我这里。一听仿佛都有道理,但我不能各打五十大板,于是对炊事班长说“我以一名老战士的名义,请你多给伤员一张马皮。”

两名班长一听都流泪了,炊事班长又多给了伤员2张马皮,而卫生班却又扔回了一张,说:“将马皮熬成冻快,又有营养也好消化。”

28日夜里,我将攻击时间放在了敌人最容易困顿的午夜以后,先是成三三制的小组佯攻,吸引美军的重火力,发现那里的火力减弱,隐蔽接近后先是一顿手榴弹,接着就是勇猛冲锋号和刺刀见血。

攻击了2个小时后,美军又退出了所有的高地,收缩到了内洞峙村里。

这时,我发现105榴弹炮和坦克没有了声音,原本零星的迫击炮也停了下来,这说明美军的重火力已经弹尽粮绝。

我刚要命令1营、3营全线攻击,侦察参谋呼哧呼哧跑了过来,说美军已经开始往公路上集结,十有八九要逃跑。

而由东往西打的2营,却在新兴里北的丰流里江大桥被美军缠住了,根本无法按时赶到内洞峙合围敌人。

这时,我手中还掌握着全团唯一的预备队——3营7连。

7连的原连长于彩林已经身负重伤,副连长姜庆云火线升任连长还不到半天。我直接去3营7连命令姜庆云:“给我拿出吃奶的尽头,不惜一切代价,先敌占领1204.6高地。”

1204.6高地位于内洞峙和新兴里之间,西邻长津湖边的公路,南近丰流里江大桥北头,是美3师32团1营撤往新兴里的必经之路,占领了这里等于封死了美军的退路。

姜庆云离开后,我指挥5个步兵连对内洞峙又发起了压迫性攻击,距离越来越近,而美军的抵抗也越来顽强,将所有的轻重机枪火力打成了一个巨大的扇面,一时迟滞了我们的攻击。

事后我才知道,此时的北极熊团的6个正副营长,1人阵亡,2人受伤,1人失踪,弹药和志愿军一样也是奇缺,于是团长麦克莱恩决定撤离内洞峙,向新兴里突围。

凌晨4点30分,美32团1营开始撤离,我们紧追其后跟踪追击。

这时,天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敌我双方谁也走不快,始终间隔2公里左右的距离。

凌晨5点,3营7连徒步9公里,连续打退了美军7次小股敌人的截击,先期赶到了1204.6高地。

姜庆云观察过地形后,派出3排卡住丰流里江大桥的北头,其余的埋伏在1204.6高地前,只等撤退的美7师32团1营来临。

而姜庆云有所不知,奉命自新兴里以东归建240团2营,当夜一开始行动就遭到了火力阻击,此时还在丰流里江大桥南,与美7师31团3营激战。

凌晨6点,姜庆云刚回到1204.6高地的指挥位置,撤退的美7师32团1营便进入了伏击圈。

姜庆云指挥7连猛烈开火,瞬间封锁了狭窄的公路,32团1营先头部队,立即与7连对打起来。

恰恰这时,弹药告急的7连一时火力减弱下来,美军趁机越过了伏击圈,朝丰流里江大桥北端冲了过来,刚设好路障的7连3排,立即迎头举枪进行阻击。

战斗持续到黎明前,32团1营用仅有的1门75毫米无座力炮,登上公路边的高地几乎发发命中,直至7连3排全部伤亡。

这时,带领4连紧急赶来的2营营长邹立请,当即命令拦腰炸断了丰流里江大桥,并用机枪和步枪火力,再一次截断了美32团1营的退路。

与此同时,从伤员中补充了子弹的3营7连的2个排,也居高临下继续开始了射击。

眼看前后受到夹击,美32团1营孤注一掷,集中3个步兵连从东西两侧左右夹攻2营4连。

邹立请一看情况不妙,急令5连、6连脱离与31团3营接触,上前掩护桥上4连左右的安全。

一时间,在离新兴里仅有1500米的丰流里江大桥两侧的冰面上,敌我双方再次展开激战,2营虽然付出了60多人的伤亡,但却牢牢控制了丰流里江大桥,而美32团1营军每前进一步也要付出伤亡的代价。

这时,1204.6高地上110人的7连只剩下了47人,而且补充的弹药又再次打光,姜庆云索性组织成1个排自1204.6高地冲下来,一边收集美军伤亡士兵的子弹,一边追着失去后卫的美军伤兵车队开火。

我一听前方的枪声,已经判断出了形势的大概其。

7连出发时只带了半个基数每人50发子弹、2没手榴弹的弹药,因为带多了战士们走不动,后续部队必须及时赶到,否则一夜的攻击就白费了。

我将后续部队交给了政委和参谋长,带着参谋和警卫员拼命追上了先头1营,一边行军一边动员战士们加快行军速度。

部队在山东时,营以下官兵发了一套南方棉军装,而团以上干部只量好了尺寸,好在我里面套了一件旧毛衣。

见我这个样子,已经疲劳到极点的战士们又来了劲头,索性小跑起来,可跑了一会儿,又不得不停下来。

我和1营长邵名泽,只好带着体力尚好的战士先行追击。等我们赶到丰流里江边时,眼前出现了惊人的一幕。

因为丰流里江大桥被2营牢牢控制,美32团1营的步兵沿着江面边打边跑,不顾一切地逃进了新兴里防御圈。

美军伤兵车队见自己失去了掩护,情急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发疯似地开上了西侧的长津湖冰面,而除了先头几辆侥幸开进新兴里西外,大部车辆都掉进进了冰冷的湖水中。

一时间,美军伤员的嚎叫与挣扎声响彻了长津湖上空。

我近距离地看到,丰流里江大桥上的2营的火力一律放过了落水的美军,只是点射继续逃跑的美军。而姜庆云指挥的7连干脆停止了射击,纷纷上前用腰带和枪托搭救撕心裂肺喊叫的美军伤员。

我那个后悔呀,后悔没有带上有照相机的宣传股股长,因为这是世界战争史上一个十分罕见的历史镜头。

黎明时分,师通讯参谋骑着马送来了急令:拂晓前一人不漏地撤出战斗。

原来28日夜里,詹大南副军长亲自审问了美军排长以上的军官俘虏,直到后半夜终于获得了十分准确的情报:

80师攻击的不是陆战1师的1个营,而是美7师特遣队的1个加强团,兵力是事前侦察的4倍,火力超过了整个27军的6倍。

再者,80师已经弹尽粮绝,新兴里方向已经无力发起任何攻击,只能与敌人对峙。此外,如果拂晓前不撤出战斗,一旦美机来临,将会重蹈28日早晨被美军逆袭的情形。

撤!必须立即撤出战斗。参谋转身打出了一发红色信号光弹。

10几分钟后,7连押着24名俘虏走了过来。

我一看,身负轻伤的姜庆云浑身湿漉漉的,一问才知道,他只顾追击了,不小心掉进了冰窟窿里,可刚爬上来还没跑出几步远,突然又身中一弹跌倒在冰面上。

而受伤的姜庆云却交待接替指挥的1排长,不要射杀落水的美军伤兵赶紧救人,那24名俘虏大多是被第一时间救上来的伤兵。

我听后拍着姜庆云的肩膀说:“你是一位国际主义战士!”

姜庆云却高兴不起来,说让坐着吉普车的美军军官跑掉了。

岂不知,麦克莱恩上校——北极熊的脑袋,已经让240团2营给生生剜掉了。

长津湖战役结束后,我一直不能忘记那些牺牲的战士,更没有忘记自己的对手——北极熊团团长麦克莱恩上校。

麦克莱恩上校(左)与费思中校

多年后,我看到了中文版美7师战史。

北极熊团主任参谋比格尔回忆说,29日清晨,他和麦克莱恩原本已经乘吉普车越过了长津湖,可神经错乱的麦克莱恩认为守卫丰流里江桥头的2营,是前来接应32团1营的部队。

麦克莱恩于是吩咐比格尔去桥头东侧,自己去桥头西侧,试图阻止自己人相互残杀。

比格尔少校还没挪出几米,桥上一梭子弹“噗噗噗”射进了周围的冰层里,比格尔立即卧倒在了冰面上。

而不知大桥已被我2营占领的麦克莱恩,却大声吼叫起来:“你们都是我的部下,不能相互残杀。”喊罢,挥着手径直朝大桥走去。

趴在冰面上的比格尔,刚一抬头,一颗子弹将麦克莱恩打倒在地。

爬起来继续前行的麦克莱恩,第二次中弹后又站了起来,而第三次跌倒后,却再也没能站起来。

当时,不用说麦克莱恩被击毙,我连对手美7师31团特遣队的番号都不知道,更不用说美其名曰北极熊团了。

就是知道我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战斗到29日拂晓,240团已经伤亡三分之二了。

(未完待续,下一篇240团与北极熊血战到底,远赴黄草岭炸毁水门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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