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心绑架”创造的医学奇迹,医生拯救你的肉体?还是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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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创造了许多世界第一,许多奇迹也让世界敬佩。近日,一台产后11天“心脏修补+肺移植”手术的成功创造了医学史上的奇迹,带来的却不是欢呼,而是主治医生的“希望仅此一例,今后永远不再有”,引发业界深思。这个事件过程非常简单,吴梦接受了世界首例肺动脉高压产妇肺移植手术,创造了世界医学史上的奇迹。但是,在手术成功后,她的主刀医生、有“中国肺移植第一人”之称的陈静瑜却发长文表示,希望仅此一例,今后永远不再有。央视新闻做了《孕妇“以命生子”创造医学奇迹,医生却说这“绑架”了医院,希望仅此一例》的专题的报道,下面是相关内容的摘录:
为继续妊娠 她曾写下免责声明
今年1月,42岁的高龄产妇吴梦到江苏无锡市人民医院产科首诊,但产科主任马锦琪给出了终止妊娠的建议,因为吴梦之前被诊断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引发肺动脉高压症。患有这种病,国际和国内的诊断与治疗指南都明确建议,女性要避免妊娠,更何况吴梦还是个高龄产妇。
由于检查结果显示胎儿一切正常,吴梦拒绝了医生终止妊娠的建议,她希望能够怀孕直至分娩,为此她专门写了一份免责声明。
医生会诊后仍建议终止妊娠 但她坚持要生
针对吴梦的特殊病情,无锡市人民医院随后组织了产科、心内科、心外科、胸外科、麻醉科等多个科室的医生进行联合会诊。
考虑到2013年之前,吴梦曾经育有一子,生育加重了她的肺动脉高压病症,2013年病情确诊时,吴梦的肺动脉高压已经达到了重度。最后,无锡市人民医院联合会诊的结论是,吴梦不适合继续妊娠、分娩,建议她终止妊娠。而对于这样的结果,吴梦不能接受。
艰难分娩 婴儿出生只有手掌大小
因为吴梦的坚持,无锡市人民医院不得不进入到备战状态。而在怀孕的进程中,吴梦身体状况也开始每况愈下。
怀孕的前三个月,吴梦在早孕的强烈反应和肺动脉高压引发的咳嗽声中度过。
怀孕的第四个月,除了咳嗽,她开始流鼻血,肺动脉高压的症状在她身上越来越明显。
5月3日,吴梦住进了无锡市人民医院心肺诊疗中心,产科和呼吸危重症科联合对她进行产前治疗。
随着腹中的胎儿一天天长大,吴梦的心肺功能出现衰竭的趋势。
6月16日,吴梦的血氧指标出现危急情况,此时腹中的胎儿发育也接近28周,无锡市人民医院多科室协作,紧急为她实施了剖宫产手术,婴儿被取出时,重量是2斤3两,只有手掌大小。
由于是早产,男婴很快被新生儿科的医生带走,放进保温箱内治疗。
产后11天 再做心脏修补+肺移植手术
在为吴梦实施剖宫产手术时,为了让吴梦的心脏能承受妊娠的压力,医生为她使用了ECMO,也就是体外膜肺氧合技术。
ECMO相当于体外的人工心肺机,当心肺衰竭时,它可以替代心肺运转,维持人体生命。但是,手术后如果心肺功能不能恢复,ECMO取不下来,病人会有生命危险。
剖宫产手术后,吴梦被转到了ICU,一开始她的状况不错。但术后第3天,当医生试图把ECMO的流量慢慢减下来时,吴梦的心脏出现了骤停。连续的心脏骤停后,吴梦陷入了断断续续的昏迷之中。
一路走来,医生陈静瑜一直觉得,吴梦没有足够的医学知识却盲目自信,拿自己的生活质量和生命冒险。但眼见她徘徊在生死边缘,作为医生的陈静瑜判断尽快对吴梦进行心脏修补同期双肺移植,虽然成功的几率不高,但也许还可以给吴梦一线生机。
6月27日下午5点,针对吴梦心脏修补同期双肺移植手术,在无锡市人民医院心肺诊疗中心开始进行,麻醉、插管、修补心脏、肺移植、止血,整整8个小时,闯过了一个又一个鬼门关后手术完成。这成为世界首例继发性肺动脉高压产妇“心脏修补+双肺移植”的成功手术。
创造生命奇迹 有后遗症也不曾后悔
采访的时候,吴梦以命搏来的小宝宝已经从早产时的两斤多长到十多斤,体检指标一切正常。只是,在享受天伦之乐的同时,吴梦作为肺移植群体中的一员,她每天的生活都充满了健康的人想象不到的麻烦。
吴梦:我三个月做了十次手术,失血量超过了5000毫升。当时手术留下的后遗症,现在不断出现。我前几天先是感冒发烧,接着就拉肚子,我最多一天拉11次,恨不得把马桶粘在屁股上。
尽管生活质量受到严重影响,康复也不容易,但吴梦还是不后悔。
主刀医生:希望仅此一例,今后永远不再有
手术成功后不久,吴梦将自己成功生子的消息发布到网络上,医学奇迹和母爱无私交织在一起的故事总是会让人感动。但正是这件事,让陈静瑜无法保持沉默。他在自己的微博直言,吴梦冒险生子是“以爱的名义,绑架了医院、绑架了医生”,“希望仅此一例,今后永远不再有”。
因为,医学的进步是应该让人拥有更高质量的生活,而不是更糟。
现在,吴梦每天都辛苦地坚持在康复路上,她表示,现在肉体虽然被摧残了,但灵魂和精神是饱满的。
后果:人力有穷时,奇迹不总是出现
吴梦的母爱和医生的努力,让人由衷赞美,同时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一个值得反思的问题是奇迹还会不会出现。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是因为出现的概率低,成功的案例少,以至于大多数人都认为不可能会出现,最终却真实地出现了,所以被称为奇迹。主治医生的头脑是清醒的,一句“今后永远不再有”让人赞叹。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再牛的医生也是人,而非是神,况且神也不是什么事都能办到的,“神仙也有挠头事”,何况是人呢?
我们不妨设想一下,假如奇迹没有出现,或者是奇迹出现的稍有偏差,会有什么后果?答案无非是以下的几个。一是惨烈的伤痛,一尸两命,母子俱亡;二是幼小的生命夭折而去,尚未来得及见过天空;三是子存母亡,“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如果没有奇迹,这将是一群人的悲痛。
奇迹总是让人惊叹的,医学奇迹更是多了一份祝福,但是奇迹背后的真实生活呢?吴梦进入了“移肺群体”,器官移植之后的诸多后遗症、永远也吃不完的药物、不确定的生命、填不满的经济黑洞……奇迹背后的现实,沉重、痛苦和冰冷。吴梦有一颗坚强的心,她的生活会充满欢笑。
医患关系:从“讳疾忌医”到“爱心绑架”
医患关系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这次的事件却表现出了不同的内涵。医患关系不好的一面在我国表现的最明显的是不信任,“医闹”、“伤医”、“医疗事故”等曾把医患关系推到风口浪尖。不和谐的医患关系自古有之,最著名的就是“扁鹊见蔡桓公”,并且留下了两个成语:病入膏肓和讳疾忌医。讳疾忌医是患者对医生的不信任,这也是现代我国医患不和谐的一个重要原因。但是奇迹案例却恰恰相反,患者没有不信任医生,反而是太信任了,写下免责声明,毫不设防的把生命交托给医生,不得不说,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是值得医生欣慰的,奇迹的发生和这种信任是相互关联的。但是这种信任,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爱心绑架”,这种“爱心绑架”是对是错,我们很难评论,因为你很难评判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舍去生命是对是错,唯一确定的是这种母爱是令每个人感动的。
“爱心绑架”,难评对错,但一个关键是别再有了。对医生信任是好事,但是极端的信任不需要,医生不要,医院也不要,极端的信任给医生的压力太大了。假设一下,如果奇迹没有发生,医生的心理会受到怎样的折磨呢,极端的信任最终可能是伤害。
问题:拯救肉体还是拯救灵魂?活着也许更多可能。
拯救肉体还是拯救灵魂,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就像“先有蛋还是先有鸡”、“妈和媳妇同时掉进水里先救谁”一样,是史诗级的难题,我想最佳的回答是同时拯救,既拯救灵魂、也拯救肉体,这是一种取巧的答案,正如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拯救灵魂和拯救肉体一样的两难。这是一道医学伦理的问题,哲学家也许可以从哲学理论中给出答案,但是理论在现实生活中是冰冷的,因为这样的难题并不罕见,尤其是在医生群体中,“谁家的急诊科医生不经历几次艰难的选择啊”,选择就在一瞬间,在妇产科根本就没有问“要大人还是要孩子?”这样的问题,保住母亲的是医生沉默的选择,就在那一瞬间,难评对错是非。
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或者答案是冷冰冰的,让人难以接受。我们可以从其他的人的经历中寻找答案,就如许多“百草枯”事件一样,活着让我后悔死,但是却阻挡不了死亡的到来,人活着总会有所不同。
“一路走来,医生陈静瑜一直觉得,吴梦没有足够的医学知识却盲目自信,拿自己的生活质量和生命冒险。”